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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撞墙,想死!福临这么想,他突然就能动了,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墙……
一声闷响,他醒了,额头有一点钝痛。
呵,居然在梦中,就真的想自裁,这有多傻呀。恐惧还未散去,对生命就又贪恋起来,他把脸摸摸,好像没有醒着的时候那么烫了。
他宁可相信刚才只是个恶梦,也对臂上丑陋的疤痕视而不见。
前车之鉴,如洪水猛兽。上一辈,多铎就是死在这上边,他怎么可以也这么“幸运”!
“不会。”他挣扎地坐起来,把手贴在心口上,感受着,又说了一遍:“不会。”
表面坚定盖不住的东西太多了,声音都轻飘得像烟。福临要下床,出去走走,这儿太闷了,压抑得他想自寻短见。
自从回宫,吴良辅就被撤开,他见不着他,也见不着那些相熟的下人,晕晕沉沉地,到第三天,他慌了。
做了这样的梦,岂能不慌。
天花是大事。要整个太医院全体参详方可抉择如何禀报。这样需要一点时间,等上禀到太后,再做紧急布署,又需要一点时间,在这些时间里,福临不顾一切地出来了。
他冷,然而,一会儿又热。他闷得透不过气来,他要到外边喘气。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能靠自己了,那些忠心不忠心的,想得都不是他。
吴良辅少了两根手指,这个借口,让他一直被关着,以养伤的名义滞留。乌云珠死了,福临再用不着靠着他蹦跶了,该收的网要收了,这老家伙,也有感觉了。
不见是好事,只怕再见的那一刻,就是死期。吴良辅不想天不想地,什么都可以不想,但他要想一个人,佟腊月。
一片痴心,无法成全。耷拉吴带了两回消息,回回都说:“爹,没说什么,挺好的。”
真的挺好,还是出事了?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想着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想着她。
耷拉吴很无奈:“爹,您想那么多干嘛呀,您的手都……”
为了皇上,少一只手可以,为了她,少了脑袋都可以。吴良辅摸着他的心窝子,认认真真地说:“我就是变成烟,在天上飞,我也得看着她!”
“爹。”耷拉吴真是哭笑不得:“您要真变成烟,那可飞不了!那得让风吹着走!”
是啊。人死了,变成烟,那可不是让风吹着走吗。福临虽然现在还没死,他的神思也快跟烟差不多了。想哪儿就是哪儿,也不管对不对。
让人抬着,才一会儿他就累了,随便这儿是什么地方,他也进去看看。正好耽误在杨小芸那儿,他就进去了。
他是个大祸害,可怜,那会儿还没人知道。带着害人的病菌,他进了她的屋子。
这是他第二回见她。除掉上回的“宠幸”,这是第二回。他还觉得好奇,生命中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他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身上,还结了他最后的果实。
他带着一种奇异的心情来见她的,这种感觉,又激动,又悲伤。
杨小芸见到他的时候,情绪很不稳。然而,按规矩,也只好陪着。过了一会儿,一堆人冲进来,像救火似的对着他,把他马上架走,惊惊乍乍的。福临立刻证实了他想的那些。
自从他醒了,一直在想的,但是他不信。
直到看到这些人,他信了。然后眼前一片黑,他晕了。再醒来时,受到的对待已完全不同。这些严厉的管束和救治,告诉他,他想得都对。
他要死了,是的,他要死了。
天知道,刚刚出去的时候,有多想去找慧敏,只有看见她,他才能把心放下来。她就是力量的源泉,唯一的依靠。可他没有。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
他抱着无数的恐慌,和那么一点点的侥幸,选择了另一个女人。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女人,还对他抱有仇视的女人。
他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仇恨,乌云珠身上也有。虽然并不相同,可是,对着杨小芸说话,代偿的心理,可以让他的内疚减轻些,好像这样他就没有罪过了。他以为,也许这样,噩运就不会来。
可是它已经来了,它挡不住。
大清的天终于要变了,是因为谁呢?也是一个女人。
福临把袖子撩开,看着上面的斑点,特别狰狞的样子,好像女人在对他笑。那是乌云珠。
要不了多久,他的脸上也会起来的。到头来,他的脸,也会像乌云珠那么丑。甚至,还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