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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男子,穿着绯布常袍的皇帝,锋眉从七分处挑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所浮腾着的汹汹怒火仿如风暴旋肆,周昭从未见他那样愤怒过。
他忽而伸手,那细长纤白的手指掐上她的喉管,嘶声哑气:“你知道宫中的水牢吗?就是虎哥呆过那个地方。周仓如今就关在那里,关于他曾做过所有的一切,不过三天他就全都告诉了我。
所以,收起你那份假惺惺的姐弟之情,可否?我从未如此刻一般厌恶,憎恨过一个女人。
如玉是你的妯娌,入府之后,她虽不曾与你友好,却也从未招惹过你。你怎能心思歹毒到恨不能让她绝孕,让我断子绝孙?难道,这也是你所谓的姐弟之情?”
周昭叫他捏着喉管,喉中咯咯有声,不敢相信张君连这都知道,嘶声辩道:“那秘药,分明是你自己从后宫中打听来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张君忽而松手,甩着手指仿如甩着脏物一般:“姜映玺怎会知道我与如玉之间的私事,怎会知道她生病?
恰是因为你知道此事,才让周仓透消息给曾禁,而曾禁恰会透到我耳朵里。千般曲折,只为让如玉从此不孕,如此厚恩,恕我夫妻无福消受?”
周昭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舒着自己的胸泪眼朦胧,被张君捏了那么久,她于一瞬间仍是恢复了往昔的从容平和:“是,我以为你害死了他,所以要叫你们夫妻断子绝孙。可是他又回来了,是稳如泰山一般,带着可以踏平赵家皇朝的铁骑而回的。
我的梦本来已经熄了,如灰般死透了。可是安九月那蠢货重又点燃了我的希望,有安九月相衬,你那有眼无珠的大哥才会知道我的品德有多完美,我多适合做一个皇后。
我好容易爬上皇后的位置,笑看姜映玺死在水牢之中,她临刑前的那一夜,我盛妆前往,羞辱她,作弄她,就像当年入宫参选时一般。她曾施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原封不动还给了她,还笑看她家破人亡,夫离女散。
可是你大哥他想废后,想迎朱颜入宫,就仅仅是因为朱颜长的有七分像如玉而已。我可以忍受他谁也不爱,可我就是不能忍受他爱上一个女人。我为他忍了那么多,若果真忍辱能够成佛,我此刻已有万丈金身,可他当我是什么?鞋面上粒沙子?像踢就踢?
好了,现在大家都清净了,你做你的皇帝,我也获得了永久的平静。那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无论他爱谁,不爱谁,都不重要了,等到死的那一天,帝陵之中,纵使他千般不喜,千般的恨,我也要与他合葬,我是他的皇后,任谁也无法改变!”
她又回到窗前,平静的坐着,月华洒进窗棱,投映在她脸上。她道:“去吧,无论你要如何对周仓都没关系,想怎么对我也没关系,我杀了张震,此生不悔。”
张君打心眼儿里不认同张震对待女人的态度,而周昭那种异于常人的忍耐,在最后一刻暴发,终于害死了张震。
他们夫妻之间的情感纠葛,张君没有亲身经历,也无从辩别对错。他恨的,只是她当初在永国府时,竟会心思歹毒到转着那么大的弯子给如玉下药。
她每天抱着小囡囡云淡风轻,笑着叫他去看小囡囡一点点的成长。她将他放在小囡囡父亲的位置上,要叫他和如玉愈行愈远,如此还不够,还要叫如玉永远不孕。而当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外表仍是像如今这般的平静。
当然,无论在任何事情上,她以自己为表率,先刮下自己身上的肉,然后血淋淋笑看着,要你付出同样的代价,并一同痛苦。她报复别人,都是先在自己身上下刀子的。
如玉以为那药是姜映玺下的,并且,以那味药为引,最终助永国府最终夺下这座江山。天可怜见,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药是周昭下的。
佛珠一颗颗自指缝间拈过,周昭念念有声,她瘦削的肩膀,伶仃的背影叫月光洒照着,仍还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可怜,又叫人厌恶。
张君在她身后站了良久,说道:“也许大哥曾经动过那种心思,慕恋、欣赏,赞叹过我的妻子,可那与欲望无关。无论他还是父亲,私德都不那么完美。他们会被权力、情/欲所诱惑,但他们不会愈过道德的底线。
大哥是私藏了朱颜。他身为皇帝,原本可以纳她入宫,之所以私藏,恰就是怕要引起朝臣们的非议,也是为了尊重你。
大年初二那天在永王府相见,他曾说,你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至于朱颜,他要我将她杀掉,概因那是他身为男子,自己无法抑制,但必得要斩短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