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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将舆地图上无数个地名连成了片,眉头愈蹙愈紧。
叛乱的主力是成德、魏博、义成、武宁四镇,但这四镇从图上看其实是从北到南零散分布,与忠武、宣武、昭义这些目前仍忠于朝廷的藩镇犬牙交错——
如果后者能直接起兵平叛,朝廷的胜算会大很多——不,兴许直接就赢了。
但段云琅却让后者始终按兵不动,生生地拖延着战局。
偏偏龙靖博似乎对朝中的暗流汹涌也看得很准,竟是一副全然不怕后院起火的样子……
刘垂文看着殷娘子的脸色在烛火背后阴晴不定,自己心中也忐忑得不着边际。突然之间,殷染手中的狼毫跌落在了图上,砸出一块好大的墨迹。
正是落在“陕州”之上。
殷染苍白着脸抬起头来,喃喃:“我知道了……”
刘垂文胆战心惊,声音格外放得轻缓:“您知道什么了?”
殷染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似是再度沉入了思考之中。
龙靖博极其狡猾,他并未如段五料想的那样从洛阳方面西进,而是从北边魏博、义成而来。叛军根本就没有踏上过中原诸路藩镇的土地。如此,与段五交好的中原诸镇如要作壁上观,朝廷也不能加罪;可他们若要出兵相助,朝廷一个翻脸,就能给他们扣上越境弄权的罪名。
她知道段五为何非去不可了。
他不信任那些人,一如那些人不信任朝廷。
陕州与中原诸路不同,陕虢观察使是由朝廷任命的,还是个科举出身的文人,软弱而易于控制。段五去了陕州,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兵权,然后……与龙靖博硬碰硬?
思路到得此处便断了。
她能想明白段五为何要去,却想不明白段五去了会做什么。
无事可做的刘垂文四处望望,却发现晚膳全没动过,不由一惊:“殷娘子,您饿不饿?”
殷染恍惚地转过头来,目光渐渐凝聚在他的脸上,忽而,嫣然一笑。
刘垂文几乎要被这笑容晃得神魂出窍。
“你家殿下的意思是,攘外方能安内。”她眼中的光彩又回来了,而且更为华艳动人,“我何必去猜他要在那边做什么呢?我只需给他准备好这座长安城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配合本章,加了叛军行进路线箭头的地图
☆、第159章
第159章——心非金石(二)
殷染当然不会告诉刘垂文,她要怎样为段云琅“准备好这座长安城”。那一晚她乖乖用了刘垂文给她重新热过的晚膳,看了一会儿佛经,便也就乖乖上床去了。虽然殿下不在,但她的神情动作,都好像一如往常,没有一丁点儿的不适应。
刘垂文心中有些憋闷,到堂屋上看见那只鹦鹉,停了步子与它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刘垂文败下阵来:“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鹦鹉好整以暇地回头拿尖喙梳了梳毛羽,一副傲慢姿态,同它的女主人一模一样。
过了两日,程秉国踏进了陈留王宅。
又过了两日,刘嗣贞也来了。
刘垂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年近五旬的义父在女人面前垂手而立,安静地听着她分析前线传来的密报;一旁的程秉国捋着胡须,偶尔会追问几句,女人再有条不紊地回答。
殿下在朝堂上的朋友很多,但真正信得过的只有三个,他带走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都在这屋子里,听着一个女人比比划划。
殿下在赴陕途中遇到了埋伏,女人说:“高仲甫。”
殿下到陕州以后开始募兵,女人说:“从三辅征粮。”
殿下在拉拢陕虢观察使,女人说:“那人的家人在长安吧?”
有一次,当刘嗣贞和程秉国结伴离开,刘垂文听见他们说话:“不论如何,这样厉害的女人留不得。”那是程秉国,一脸正气,容色沧桑,“难道前朝女祸的教训还不够吗?”
义父许久没有回答。直到两人行到了后门外,两乘马车安静地等候着,义父才道:“说不得,既然殿下指明了拼死要保这个女人,那老奴便只好拼死来保这个女人。在殿下心中,这个女人恐怕比天下还重要。”
“什么东西能比天下更重要!”程秉国话音落得极沉重,“殿下已经鬼迷心窍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能由着他乱来么?!何况这女人如此聪明,干政的野心不小——”
“她说的那些话,难道你我没想过?我们只是想得不如她透彻,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