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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捧著她的面颊,凝视她那深幽如梦的眼睛。
“可怜的丹枫!”他怜惜的说:“你实在弄不清楚那儿是你的家!”她闪动著眼睑,潮湿的眼珠缓缓的转动。
“不要让我影响你的情绪!”她说:“我要看看你带给了我什么礼物。”她想挣脱他。
“先不要看!”他没有放开她。“告诉我,你今晚在什么地方吃的晚餐?”“我……”她转动眼珠,沉思著。“我……”
“你不会忘了吃吧?”他责备的。“你曾经说过我,不该忘记吃饭,我看,你才经常忘记吃饭!”雁儿在林梢16/35
“吃饭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她勉强的笑著,残余的寂寞仍然留在她的眉梢眼底。
“是吗?”他扬了扬眉毛,忽然放开她,转过身子,他在室内找寻。走到壁橱边,他打开壁橱,取出一件白色外套,他丢在她身子,简单明快的说:“走!我知道有家餐厅,有全世界最好的法国面包!虽然不是英国菜,总之是很欧洲很法国的,去吧!”她接过大衣,迟疑的看著他。
“其实,我并不饿!”她说。
“并不一定要饿才吃东西!”他拉著她就向门外走。“如果你很饿,去吃牛排和面包;如果你不太饿,去吃法国田螺;如果你完全不饿,去喝杯酒,吃那儿的法国情调!行了吗?走吧!”他鼓起了她的兴致,身不由主的,她跟他走出了公寓。外面,四月的夜空仍然有著淡淡的凉意。天空中,月亮又圆又大,明亮的照射著大地。云层是稀薄的,几点寒星,挂在遥远的天边。在那儿疏疏落落的闪耀。
“怪不得古人说‘月明星稀’,”丹枫仰望著天空。“原来月亮又圆又大的晚上,星星就特别少。”“你的观察力很强!”他说:“我从没看过比你更喜欢观察一切,研究一切的女孩子!”
“观察力很强吗?”她扫了他一眼。“不见得。最起码,直到如今,我还没有把你观察得很清楚。”
“什么意思?”他微蹙著眉。
“没有什么意思。”她很快的说:“你像一个海洋,深不见底,又包罗万象;你太丰富,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观察清楚的。你听说过有人凭几个月的工夫,就研究清楚海洋吗?海洋学是一门很大的学问,穷一个人毕生的精力,也不见得研究得透,是不是?”他在月光下看她,她的脸在星光月光灯光下,显得迷离深沉而变幻莫测。“如果我是海洋,你倒像太空。”他说:“不知道到底那一项的学问大?那一项更难观察和研究?”
她低下头去,微笑不语。那笑容含蓄而略带忧愁,是难绘难描而又动人心魄的。没多久,他们已经坐在那名叫“罗曼蒂”的西餐厅里了。这家餐厅确实很法国味,很有欧洲情调,而那松脆的面包,也是非常道地的“法国”化。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里,先叫了两杯红酒。丹枫一闻到那烤大蒜面包的香味,以及那炸牛排的味道,就宣称她“确实饿了”。于是,他们点了洋葱汤、牛排、和田螺。啜著红酒,丹枫四面张望著,她那“潜在”的“观察力”又在充分发挥。这儿的生意很好,中国人外国人都有。她的眼光在一桌一桌间扫过,端著酒杯,感慨的说:“在伦敦的时候,我绝想不到,台湾会这样现代化。这儿的牛排,甚至比英国还好。”
“最近两年来,我们经济繁荣得很快,”他说:“你在世界各地能有的生活享受,在这儿都可以享受到。而且,还不必受国外那种种族歧视。这就是我不愿意出国的原因,我的家族观念太重。”“但是,你的两个妹妹都出国了。”
“嫁给留学生,那是不得已。”
“你弟弟呢?也会出国吗?”她问,眼光扫向对面一个角落。在酒吧旁边,有一桌绅士,大约有四、五个人,全是男性,其中有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不住向她这边悄悄注视著。“我弟弟?”江淮想著江浩,想著他的蜗居,他的蜜蜂攻势,他的林晓霜,和他的小雪球。“我不知道。他学了英国文学,这实在是一门很糟糕的科系,我想,他连中国文学都没念好,怎么弄得清楚英国文学?”他笑了起来。“念了快两年的大学,他会背的莎士比亚全是自己编出来的。有次教授考了一个题目,问他莎士比亚的某句名言有没有错误,为什么?他回答说:没有错误,因为拼音正确!这就是我的宝贝弟弟!聪明有余,而用功不足!”
丹枫忍不住笑了。“他那题考试得了多少分?”她关心的问。
“零分!”“不公平,”丹枫啜著酒,面颊和嘴唇都被酒染红了。“正确答案应该是什么呢?”“那句话根本不是莎士比亚说的,是迭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