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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伪善面孔却并不能令曹姽收回想说的话:“妒妇不堪社稷?当日王司马为避夫人秘密经营别馆,罗列众妾,生儿育女。不幸被夫人所知,王大妒妇命二十个黄门并婢女,人人持刀寻讨。王大司马夺门而出,持着麈尾赶牛车而逃,真正斯文扫地!竟有脸面斥责妇人善妒!”
王道之眼也未抬,只道“不敢!”,曹姽一声冷笑:“你的儿子就该待在朕的显阳殿,你的把戏再好,他也做不得你的傀儡。”
她将麈尾扔在王道之身上,复又昂首阔步地走到尚书陆茂面前,夺过他手里的诏令,扫了一眼便扔开:“废黜皇帝,太子继位,吴王监国,直到新帝加冠亲政?”
不待陆茂找出理由诡辩,曹姽便冷蔑地笑起来:“若太子继位,陆家的女儿可如何是好?吴王还是吴王,陆亭君却做不成太后,待朕父亲回来,且看他灭了你们陆氏满门!”
陆茂平日的伶牙俐齿全失了踪影,只勉强回道:“陛下,太医说您精神堪忧……”
“所以你们要把朕关起来?休想!”曹姽怒视太极殿内数十个大臣:“议政是你们的权利,然而杀人,是朕的权利!”
少帝之父燕王慕容傀麾下百万鲜卑人骁勇善战,姑孰城康大都督亲兵遏制建业南方,亦让人双股战战,先帝曹致为少帝留下的江左何其稳固。
王氏拿下台城武卫营不过是占得先机,却不能致胜,王慕之要赌的是女人的感情,却败在女人的嫉妒上。
曹姽转身,玄色的衮服在她身后扬起深沉的怒焰,开口却轻柔似欲携夫归家的平常妇人:“慕之,你如今脸色不好,野心总是令人不适的。和朕一道回去,你就能得到朕的安慰。朕爱你就像全天下的女人爱男人那样,今日的事情朕全不追究!”
筹谋已久的夺位落在曹姽眼中不过是场闹剧,王慕之情绪狂涌答不上话来,他气喘如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响。须臾,他狂吼一声,抬手将御案掀翻,好在女史黄门都在少帝身后戒备,并未让曹姽受伤。
但王慕之却在众人愕然的目光里,扯开本已敞开的襟口,边拽自己的衣带边往殿外跑去。就在所有人怔楞的当口,他脱得只剩胯下一件胫衣,转眼就跑出了大殿。
王道之心知儿子为了成大事,起事前服用了药饵提神,待反应过来已经追之不及,只得大喊一声呼喝侍人:“慕之行散不畅,快拉住他!来人,快取井水来!”
这样一个服了五石散的文士发起癫来,连数个孔武的兵士都拉他不住。王慕之赤身被压在深及脚踝的雪地里,双足乱蹬,两手乱抓,通体泛红,眼神迷瞪犹如要飞升九天极乐世界。挣扎了一刻,他像一只脱了力的猎物一样虚弱地蜷缩起来,嘴角泛出白沫,“哧哧”地溢出唇外。
几个兵士被唬了一跳,曹姽已冲出来推开他们,跪在雪地里扶起王慕之,抱着他的上半身暖进自己怀里,镶了皮毛的裘服盖在他裸露冰冷的肌体上。
王慕之呕出的白沫里先时夹杂了血丝,接着几缕血丝变成大朵在雪地上绽放的血花。曹姽手忙脚乱拿衣服给他擦拭嘴角,不过是在玄色衣料上留下大片更为深沉的腥痕。
她紧紧贴着王慕之冰冷的脸,只听见他夹杂在凌乱喘息里的呓语:“阿奴,你……会原谅我的罢。”他说着曹姽完全不在乎的话:“你要小心,废黜你的事,燕王是知道的。”
曹姽哪里想听这种类似遗言的呓语,她只疯狂地亲吻王慕之的脸颊,嘴里不停地喃喃:“慕之,不要离开我……不要离我而去……”
然而元熙八年冬至大极殿上的一切,终只在史书上留下一句:冬至大雪,吴王薨。
次年元月,燕王自辽西还朝,废少帝,幽禁废帝于永宁寺,每年只准其外出祭奠亡夫。朝廷立魏氏末帝安,燕王临朝监国,加九锡,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曹安有名无实,只知于台城内终日纵情享乐,宫室繁丽,姝色满殿。及燕王薨,北汉国匈奴人兵分六路出击南下,度横江直捣建业,所到之处,几乎兵不血刃,大多不战而胜。
此时已是曹姽被幽禁永宁寺的第十年,自废黜之日一别,她再未见过长子曹安,次子在永宁寺北极阁诞下后便被抱走。
阁内的她散发缁衣,望着来人,恍觉慕之又再临人世,整个建业璀璨喧哗如白昼,来人身后火光万重,仿佛是要接她同去九重天上。直到一声重响唤醒她的神智,被抬入阁内的石木棺椁仍和王慕之落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