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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不着痕迹地微微挪开眼,避过那颗在即将消失的黯淡月光下,依然闪闪发亮的光头,保持住了戒嗔式的温和微笑:“劳烦了。”
圆灭侧着身子从太初身边进屋,将食盒放在桌上,没有如以往一般送了饭就走,而是带着有些赧然的笑,似乎颇不好意思道:“侄孙这次闭关大有所得,但佛法上有些地方仍是悟不通透……”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太初,“师叔祖……”
眼底四个大字几乎跃然欲出——
快说教我!
圆灭这个主意其实打的不错。若是在此的是戒嗔原主,即使看出来他心怀不轨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和和气气地问他何处有问题,然后仔仔细细说给他听。
等他多来个几次,与戒嗔稍熟悉了,再开口问戒嗔“借”些佛器,戒嗔也无不应之理。
然而很可惜,在此的是太初。
太初前几天才被“两个修道苗子上赶着修佛”闹得心情极差,这时又来一个同他问佛法的,是不是摆明了另有所图且再说,总之是让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
太初温淡一笑,道:“何处不明,你且道来。”
圆灭一喜,忙不迭道:“多谢师叔祖!近些日子侄孙学那《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对‘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言,实在难以悟透。还请师叔祖指教!”
太初垂眼略一思索,和声开口:“所谓“诸法空相‘者……”依瓢画葫芦地如“指点”圆明一般指点了圆灭。
圆灭听完太初一席话,眉眼间带了些茫然:“侄孙愚钝……”您老人家在说啥?
圆灭话一出口就暗道“不好”。如戒嗔这般的天才,大抵是很不喜欢资质愚钝者的,他这话一问,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拉低印象分?
懊悔又恼恨地抬起眼,却见戒嗔面上本远离尘世一般清淡渺远的笑意,在听了他的回答后倏而多了三分真实,看着简直是心愉不已。
圆灭茫然。戒嗔开心个什么劲儿?难道是笑话他资质不好?!
好容易咬着后槽牙把心底的屈辱和恨意压下,就听戒嗔声音宽和:“此法对于你如今境界而言过于深奥,你不懂也是应有之理,不必沮丧。”
微微一顿,眼角笑意柔和,“你时刻惦记佛法,连为我送饭之时都不曾懈怠,这很好。”他用一种称得上是“老怀大慰”的温和目光看着圆灭,“去吧。”他说,“以后你就不必为我送饭了,专心研究佛法才是正理。”
圆灭:“……???”他一脸懵逼,“不是,师叔祖……”
“圆灭。”太初温和而不容拒绝地打断他,“修炼才是正经事。你的孝心我心领了,去吧。”
圆灭走出院门时仍恍恍惚惚。是这个逻辑吗?看似没什么毛病但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你欣慰我一心向佛不是该送点东西以表赞赏吗?至少也该叫我多来走走方便你指点吧?让我以后不必过来专心学佛是个什么操作?还是说你们天才的思维和正常人果然不一样?
圆明今日来同太初学佛【道】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与自己这位现师叔祖,未来准师父的心情似乎相当好。
临走时他没忍住问一句:“师叔祖今日似乎心情甚好?”
太初一颔首:“你那圆灭师兄,是个可造之材。”他颇认真道,“进泉余寺,没投错师门。”
——总算不是修道苗子进佛门了!
圆明略一思索。师叔祖这是高兴于圆灭的天分,欣慰泉余寺后继有人呐!
他孺慕地抬起头来:“师叔祖一心吾寺,实为我等小辈楷模!”
圆灭回去以后,怎么想怎么憋屈,怎么想怎么觉得小禅院那废人简直有病。心里有气吧,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往小禅院去了的时候,他面上就不由自主带了点不快出来。
嘴碎的人哪里都有。再是寺庙,再是佛门圣地,时日一长,圆灭似与戒嗔有龃龉的消息还是传了开来。
戒嗔的师父了空在知道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将圆灭传了去。
了空掌管一寺,自己还要修炼,不可谓不忙。然而只是听了这么个不值一提的消息,就立刻将圆灭传来,他对戒嗔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了。
圆灭当然是不能说“对!没错!我想坑他点东西谁知道那死东西脑子有病竟然不配合!”。他只是低眉顺眼,看上去无比诚恳地说:“弟子甚仰慕师叔祖,只是师叔祖怜惜弟子修行艰难,怕弟子寿元不够修炼,便不让弟子往那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