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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婴堂的院长嬷嬷,是一位会说好几国语言的瑞典老妇人。她慈眉善眼,但大多是以“笑而不语”,来回答曾佐的苦苦询问
曾佐只好就在珠江边长堤大马路的一家酒店里,租间客房住下。那一带号称是南国的“十里洋场”,消费高得惊人。曾佐晚上经常独自沿着珠江堤岸散步,千头万绪如同宽阔江面上的点点渔火,跳跃在他不平静的心头
对于冯雪雁的“被迫自卫”事件,曾佐从一开始就跟大浦一样,绝非没有疑问。因为对冯雪雁一向的好感和友情,自己是在有意地回避那些疑问罢了。现在,无论是为了澄清事实真相,还是为了冯雪雁能够从此脱离复仇之矢的瞄准,他都有必要通过努力,解开所有的谜团。
正当曾佐还徘徊在水一方,等待法国育婴堂院长嬷嬷对自己打开尊口的日子里,他从报纸上看到了如下报道:冯雪雁在北平那场影星评选颁奖会上“亲自特别奉献”,上演了一出“精彩、逼真之至”的刺客暗杀小品。
花边儿新闻的写手们,大多文笔富于夸张和渲染,曾佐还是一眼便看穿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节目,而是逼向冯雪雁的又一场真正的谋杀——
在“葡萄酒”与“鲜花”这两场暗算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一缕潜在的连接呢?
如果它们正如自己的直觉那样,确实是相互联系着,那么,两次未遂的暗杀便意味着:真正的危机,还没有到来。
广州夏天的白兰花,形象素雅、香气馥郁。它们被卖花的少女用弯曲起来的细小铁丝,巧妙地两朵、两朵插在一起,出售给行人和游客。羊城的女性们大都喜欢把白兰花别在钮扣上,从人身边走过时,便会留下一缕淡雅的芬芳
曾佐每天早上都在珠江边上,向那些眼睛又大又黑的岭南少女,买几对含着晨露的白兰花。卖花的少女们一手挽着竹篮、脚蹬一种高底“拖拉板”,裤腿短而肥大,一条乌溜溜的辫子垂在胸前,最美的服饰,便是塞在大襟褂子腋下那一方水绿色的小手帕了。
曾佐还要向戴着竹笠、挑着担子,四肢精瘦、皮肤黝黑的小贩,买上一篮子新鲜的岭南水果——杨桃、芭蕉、龙眼租一条小舢舨,由腰间挂着个大葫芦的少年船夫,缓缓地逆流向沙面附近的白鹅潭码头划去。
少年船夫的满口粤语,曾佐一句也听不懂。他估计那个葫芦,是个充当救生圈的物件。
作为中国人,沙面桥里侧那一小片被割让出去的国土,一般是不允许华人在里面过夜的。
其实,曾佐喜欢这片英法租界里的每一栋建筑、每一尊古铜雕塑和每一片街心小花园。它们会让自己深情地回忆起留学时代的生活。但让他感到格外悒郁的就是,每当走过那些大胡子印度血统的守桥巡捕时,自己都会因为他们恶狠狠的目光,不由得浑身发冷。
好在,守口如瓶的育婴堂院长嬷嬷,终于被这位中国律师感动了——他是那么耐心而又执著,英语说得极流利,拥有地道的英国绅士风度。连续整整一个星期,他每天渡江而来,亲手把一对对芬芳的小白兰花送给院长嬷嬷和修女们,把水果送给孩子们
终于,院长嬷嬷承认自己,确实认识这位相片上的费阳女士。
时间跨度很大,如同只见几点星光,在夜空中微微闪烁,星光与星光之间,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地连接着一根根蛛丝
曾佐收获的,就是这样一个遥远而迷离的故事。
曾佐把从广州带回来的“土产”,送给紫姨——几张沙面的风景明信片上,一幢幢设计经典的英法建筑;欧洲各国的领事馆、洋行、露天音乐台;法国育婴堂的大门;还有那座完全是用石材砌建而成的天主教堂高耸入云;街心花园的草坪上,正在修女们的带领下,玩着“老鹰捉小鸡”游戏的孩子,每个人都穿着雪白的圆领罩衫
天鹅潭的小码头附近和沙面桥旁边,向游客出售这种摄影明信片的小贩,向来不少。
那天,曾佐还是那样,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纸牌,一边倾听着朋友们的倾谈,脸上还没有完全退去旅途的疲惫,但目光已经变得平和温柔了。
为此,最是感到深深欣慰的,还是紫姨。没有一天,她不是在用一颗几乎流泪的心,等待着自己这员大将的回归。为此,她再一次坚定了最初的信念——我没有看错他们每一个人,能够跟他们在一起,就是上天恩赐的缘分。
明天,紫姨就要亲自出马,拜访那位才华横溢的女画家、女先生了。严大浦他们几个人这些日子的经历,加上曾佐的广州之行,为自己做好了必要的铺垫最关键的是,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