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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中清光流欲凝:“薇薇,知道你喜欢策马自由写意地疾驰南疆北漠,而我不能相伴。明年你便要离宫,所以我来找你,因为你喜欢而已。其实没有人不喜欢,然而一个人最无法抗拒的唯出身而已,既生于帝王家,称孤道寡之心便不可免。你从不要求我任何事,而我承诺过要给你最好的。你离开后,我就会忘记你,半分不留地忘记”
他低声补上一句:“否则我会忘记自己。”这是最美妙的解释,康熙爷的教诲深入皇子之心:“你们可以喜欢一个女人,给她最好的一切,却不能忘记自己是谁,你们是朕的儿子,是皇子!”
人常说:忠言逆耳。忠字亦作诚实解。此般真实到残忍的言语,在我听来,心中除去无力的伤感,更多的是意外的喜悦。
人们大多喜欢丈量爱情,所用量词无非是厚、薄、深、浅、重、轻,每个人都执迷不悟地执着于自己爱情的浓厚。而我独独喜欢以“真、假”来衡量。情到浓时情转薄,浓会薄;情重惜缘浅,重而无缘,那么终归难逃一个“轻”字。惟有真、假,永远不会互相转换,“虚情”永远配“假意”,而“情真”永远与“意切”不离不弃。
于是,真,能凝固成永恒。
更有甚者,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皇宫,他愿意以诚相待,不肯机心巧思、花言巧语给我镜花水月般的海誓山盟,犹为难得,实属不易。若他说:“薇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永远为你守身如玉。”我定然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于是,这个忘记,哀伤到甜蜜,我甘之若饴。
我笑若秋月般灿烂:“我知道。我亦如此。”
他神色微动,欲语还休,半晌方微笑道:“不是喜欢湖底观鱼么?还磨蹭什么?”
我调侃他:“已是仲秋,水寒,你受不受得住凉?可别又病了,会吓坏人的知道么?”
他微嗽一声:“回去有练过。”
此流氓坏蛋不仅有文化,还有技巧,没有半个字花里胡哨,却总能教人心花怒放。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然而,我也记得不是么?我们共处的机会实在太少,少到一字一句只能深深铭刻,只因它们曾千百次地在心中流转不息。
我晃晃手中月饼:“你还未曾食过我亲手制的月饼,不如先尝尝?”
席地而坐,掀开朱漆盒盖,我逐一介绍六种花色月饼:“京、津式以素字见长,油与馅皆素;广式轻油而重糖;苏式浓郁香甜,油糖俱重;潮式以酥糖为馅,入口香酥;最后一种是台湾府传统月饼,惯称月光饼,以番薯为材料,口味甜而不腻,松软可口。你要哪一种?”
说话间,我快手快脚拈起月光饼便向口中送。最后一块,可不能便宜了这吃尽天下美味的王爷大叔。他一脸好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边咬边含混不清道:“嗯,饿极了,一整日没歇,饭也没好好吃。这种做得少,偏好些人爱吃,便没剩下,只得一块”
他半是谴责半是怜惜:“何不令竹心帮你?差要当,也得好生用膳才是!”
我不搭理他,自管自的吃饱喝足。他趋近前来,目光凝注在我脸上,沉静若水,却有暗潮涌动。他的眼睛向来是我的心脏起搏器,确切地说是加速器,一时心慌意乱,顿时咬到舌头,疼得心里直哭爹唤娘,面上却依然巧笑倩兮:“你也吃一点儿。”不能叫他看出我的“色厉内荏”。
他佯装无奈:“我只想吃月光饼,从前素不喜甜食,故而未曾尝过。”
我嗔怪道:“你不早说?孔融让梨我还是知道的,你是长者,我会敬你三分。”
他气闷不已,一把揽过我,恶狠狠道:“长者?不过长你十一年,如何就成了大叔?嗯?纵容得你无法无天了?”
我伏在他胸前闷笑连连,他居然一直在纠结“四大叔”?见我态度恶劣,他恼甚,抬手便在我脑门上连敲几个爆栗,我强忍笑意:“若你愿意,可以称我为豌豆姐姐,我不介意成为长者。”忆及旧事,他亦忍俊不禁,眼角几根淡淡笑纹极其生动地蕴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让人心生亲近之念。
我飞快偷来一个吻,笑眯眯道:“男人三十一枝花,四大叔,你是最美的红蓼花。”红蓼,俗称狗尾巴花,高大茂盛,花密红艳,适于观赏,生命力极强。薇,常生于红蓼侧旁。《遵生八笺》,他读过,个中原委当然明晓。
沐浴着静谧的月光,或仰望暗蓝天空缀着的稀稀疏疏钻石般的繁星,或遥望芦苇在夜风中妖娆起伏,幽静朦胧,一景一物皆是情,柔美而协调。我与他相视而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