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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际,只觉靠近自己的那张窄长脸庞愈发俊美而面目可憎,想推开却使不上力气。裴少颉嘟囔自语,你这辈子怕是除了自己不曾爱过什么人,也不会再爱上什么人。
“也曾有的。”克郦安低下了眉眼,神色黯淡轻轻一声。只不过他克公子打从离了娘胎,从来就知道自己要得什么,舍得什么。裴少颉亦不曾在对方脸上见过这般伤怀之色。夜阑灯花落,两个年轻漂亮的男子并头靠了一会,各自存着不可见人的心思,也不知作下甚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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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珂点了百十人神机三营的骁将,稍事安排即赶往了阳景驿。一路天公作美,万里晴空下倒也行得十分顺畅。虽说简森从未现身于汉樊阵前,但从樊军前后截然不同的对敌情势来看,前朝太子而今身在樊营确是无疑。主帅诈伤投敌,国内逢灾生变,免不了使得军心溃散,故而败报频传。太子虽暂让了兵权,仍半迫半诱逼得他不得不当朝立下军令状,无论是俘是降,纵是尸首也定将败将简森押解回京。
“殿下向来不羁如风,何况那季少侠又是樊人。只怕殿下如若不愿随王爷回京,可不又要落下口实,将先机让与太子?”胡安与倪珂并驾慢行,开口询道。
“焚林而猎,你可懂?若他不愿随我回去——”红鬃马上的白发青年,玉冠红氅,薄甲戎装,病恹之容早已去了大半。眼寒如秋水,唇边倒微微展出一个笑容,“我自然荡平樊凉,着它自此万里阖无人烟,十年寸草不生!”
胡安知此言绝非儿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遂将话题扯开去,“王爷在京之时,出入皆有高手伴护。而今王爷置身沙场,太子若作困兽之斗,恐怕会遣人危及王爷性命。而裴少颉被贬入军中,左右要与王爷照面王爷当日为何出言救他?”
“诛身容易诛心难,我这人偏生就喜欢舍易求难。”倪珂摇头笑起,又道,“费帝会将兵权给我,实是想借主仆之便,安抚陇西的暴民义军。现今我更担心的不是费铎,而是如若陇军倒戈以袭,我军可就腹背受敌大为不妙了。”
一行人马于驿馆驻足歇息,倪珂便派人送了一封书信去陇西郡守府。不料那人却被随行的侍从给抬了回来——仿是挨了暴打,屎尿失禁,下身已是血肉模糊。
“卑职刚刚阐明来意罗大人便说卑职僭越无礼,二话不多便差人打了卑职三十杖。卑职把信交到大人手上,大人他一眼不瞧,竟直接置于火烛上烧了个干净。且让卑职传话于王爷——王爷若有话吩咐,必得亲自登门大人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大人还说若王爷事不亲为”那人趴于地上哼哼唧唧,吞吞吐吐,“也不必遣人传信再有越俎代庖者,伺候他的可就不止三十杖了。”
“官威倒是不小。”倪珂笑了笑,浅浅思索少顷,便嘱咐下人备下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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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熏四野。行至郡守府,已是黄昏迤逦。
郡守府里的婢子仆从无不奇怪,一贯好脾气的大人如何此时脸色沉如阴云,将一众婢仆赶出内堂,竟要亲自侍奉来客。而来人自马车上下来,身披氅毡,刻意抬手压低了帽檐。见那露出的手分明是男儿筋骨,可却纤长秀美洁白如瓷,引路的婢子不免暗自思忖:真不知帽檐之下该是何等风采。
“王爷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替皇帝当说客,要我陇西军民安于本分,切莫借灾生事?”待将家仆撵尽,罗汜将倪珂按于座位之上,半跪于地为他奉茶。
“正是。”倪珂将茶盏置于一侧,垂眼看向身前之人。眉弓高耸,眼窝深陷,隆鼻刻目的青年不止全无当年玉王府里白净少年的模样,比之上回京里相见也是黝黑硬朗得多。不由得心头一软,道,“如何瘦成这样。”
“王爷舟车劳顿,卑职替王爷松解松解筋骨。”罗汜神色平静地仰脸看着倪珂,伸手捏上了他的腿骨,淡淡笑说,“而今陇西势大,我有钱粮,他有人马,四十万大军困陷樊凉进退两难,正有空暇让陇军直捣京师,王爷可否给卑职一个不反的理由?”
“以卵击石,难以成事。”
“樊凉早已有人与狄未德商议妥当,只消陇西人马揭竿而起,他们便联合漠北诸国倾铁骑入关,从此化河而治,平分天下。”罗汜径自一声冷笑,手下加重了力道,“王爷千算万算,难道没有算出百无一用的罗书生竟也起了不臣之心?!”
倪珂知其愤怨与不满从何而来,却无从接话,暗自叹息后反倒故意换上一副生硬的口吻,“罗大人出身草莽,乞匪本为一家,有何算不出的?”
“王爷宁可舍弃兵权也要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