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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田等几名军官已经到了,正懒洋洋的半倚在烟榻上吞云吐雾,每人身边都跪坐着一名和服女子,低眉顺眼的烧烟泡。相比前一天在沈培楠家中的正经模样,他们今日极其闲适,军服外套丢在一旁,衬衫扣子系的歪七扭八。
川田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是莫青荷,两道热辣辣的目光便投射了过来。
青荷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揪着沈培楠小声嘱咐了句不要跟他们一起吃烟便想往后台跑,谁知沈培楠一见川田就变得像个地痞,娴熟的用日文打了个招呼,拽开两颗纽扣往烟榻上一躺,点了个小娘们搂在怀里,接过烟枪,很享受的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青色的烟雾。
抬头再看莫青荷时,眼睛里便含了不清不楚的欲念。
莫青荷气的跺脚,索性不管他,轻车熟路跑到后台扮戏去,谁知脸刚勾了一半,后台的门一开,轻巧巧的闯进来一名西厢中红娘扮相的小花旦,他走得摇头摆尾,旁若无人,随着他的步子,一股浓郁的法兰西香水味扑面而来,简直要把人熏个跟头。
莫青荷盯着妆镜倒映出来的人影,突然觉得这人从上到下都无比眼熟,再仔细一看,青荷的头皮募得一麻,这扮红娘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挨了他一顿斥骂的师弟杭云央!
他吓了一大跳,勾脸的毛笔啪的从手中跌落,在地上甩出一溜桃红色油彩点子。
“云央?”
红娘正把玩一支银钗,闻言先抬眼向上一扫,才略略扬起下巴,动作像个轻佻的小相公,他诧异道:“青荷师哥?”
这次没错了,莫青荷重重的往椅背一靠,心知这件事要糟糕。
莫青荷自诩功底深厚,戏词了然于心,根本无需过问与谁搭戏,戏班子又是沈培楠亲自挑的,他很加以信任,因此怎么都没想到会与这个不成器的师弟在此种情况下相逢。
杭云央也楞住了,望着莫青荷涂了一半油彩的脸发呆,半晌回过神,笑容带了轻蔑的意味,捏着嗓子道:“我说是哪位角儿抢了莺莺的角色,原来是师哥,我输的心服口服。”
他竖起一根手指,中指与拇指相抵摆出兰花式样,慢慢在胸前划了一个圆,到最高点时向下一停,指着莫青荷的鼻尖笑道:“今天邀堂会的可是日本的川田中佐,师哥不是坚决主张抗日的嘛,怎么竟当了主角?”
莫青荷没有办法解释,脸色像吞了苍蝇似的难堪,云央却司空见惯似的,笑嘻嘻的走到莫青荷跟前,另拣了支簇新的毛笔,饱蘸油彩替他勾脸,体贴道:“师哥这回可不能再教训我了罢,不过嘛,这样就对了,北平早晚是日本人的,现在跟皇军搞好了关系,比往后没路走才悔过要好得多。”
莫青荷的脸涨得通红,他恨不得把这师弟按住了,狠狠扇两个大嘴巴子,然而他知道自己没脸,他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杭云央面前,就等于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强自保持着面部表情的镇定,握住云央的手:“师哥今天是情非得已,你又是怎么回事,忘了上次答应我什么了吗?”
杭云央的声音透着脂粉气,一双眼睛娇媚的快成了狐狸,答道:“其实上次师哥教训了我,我也想改过来着,但没几天在北平遇上了陈宗义先生,你也知道的,他为日本人做事,我既然跟了他,那些有的没的民族大义可就顾不得了。”他舒了口气,语气老气横秋,“世道不好,国民政府没有日本这座靠山保险,你也收敛点,别仗着自家爷们手里有几个丘八就乱说话!”
杭云央口中的陈宗义是北平和天津出了名的汉奸,他自称从不问政治,只专心在中日两国之间跑船赚钱,贩卖军火,走私文物,甚至倒卖南京政府的军情,靠着日本人的庇护大发国难财。
莫青荷听不下去了,他气的全身都在哆嗦,下巴一动,杭云央的笔就失了分寸,勾错了一道。檀木架上搁着一只装满热水的铜脸盆,莫青荷捞起一条水淋淋的毛巾擦脸,半路突然改了方向,将毛巾对着杭云央猛地掷了过去!
云央没躲开,啊的一声惊叫,被溅了满身满脸的水,再抬头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莫青荷抖着嗓子:“要是早知道你是个下贱胚子,当初就该让师父打死了你,省的现在丢人现眼!”
杭云央知道自己做的是没脸的勾当,提起莫青荷就禁不住自惭形愧,现在见师哥也入了泥潭,便再不怕了。
他冷冷地横了青荷一眼,伸手指着他,中指一枚豌豆大的粉色钻石戒指,纯净的直晃人眼睛:“师哥,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