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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井彦尚书在这里读书的时候,一定是所有同窗中最出色的?”“柳尚书他自己是一定不会这么认为的。”塾长喝酒。廖羽迟知道,程西樾想打听祖父留在青叶的往事。可是程西樾只问了一些不相干的问题,到底没有向塾长提起祖父。让老人回忆过往并不总是愉快的,塾长醉得比平常快。从塾长家告辞出来时,门外面昏昏沉沉落着大雨。廖羽迟撑起一把伞交给程西樾,再撑起另一把,两个人一起走到雨里去。
“西樾兄今天,很不同。”程西樾在塾长面前恭敬、温顺、殷勤有礼,让廖羽迟觉得几乎陌生。
“我不想塾长一见我,就后悔听从了,房东先生的推荐。”程西樾有些口齿不清。
原来西樾兄今晚特别约束自己,用谦虚和殷勤的表现为引荐人争气。“做弟子的应该让老人家高兴,不过西樾兄方才也不用太勉强自己,还逞强喝酒。”廖羽迟看出程西樾拿伞的手不稳,“你不会饮酒就不饮,塾长不会怪罪。”“我哪里是——为逞强喝酒的?你的西樾兄,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借酒浇愁。”程西樾脚步踉跄,“可惜塾长他老人家醉后,连醉话也没有说一句,就被师娘扶去睡了,真叫西樾兄失望。西樾兄原想着等他老人家醉了,说的醉话,会很有趣的。”程西樾自己正在说醉话,廖羽迟觉得程西樾说的醉话很有趣。“西樾兄,去学馆将就一夜吧。”下山的路程西樾走起来会有危险。“不能,不能去房东先生那里,”程西樾挣扎着双手拿住被风的雨伞,“西樾兄不能叫房东先生见笑,见笑西樾兄没了斯文的醉鬼样子。”“西樾兄多虑,我不会笑你。”廖羽迟诚恳道。“房东先生不用说了,”程西樾摇头摆手,“西樾兄非回家去不可,西樾兄如果真的醉了,那就一定要,独自醉在自己家里。”摇晃的雨伞在程西樾腾出一只手来摆手时挣脱,被风刮下路边的陡坡。程西樾试着去抓取,脚底一滑,倒在廖羽迟及时伸出的手里。廖羽迟将程西樾负在背上。“不是去学馆,我会送西樾兄回家。”廖羽迟解释,随后感觉背上僵住的西樾兄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廖羽迟在雨水里走下一级级石阶,周围雨声嘈杂,让他觉得伞下的小世界太寂静。
他的肩垂下了程西樾散乱的头发,发丝真是柔软,好象醉酒的程西樾一样柔软。
“西樾兄?”廖羽迟轻唤。“房东先生”程西樾朦胧的声音里含着睡意。“西樾兄今晚,其实是想打听祖父的事情吧,为什么不直接对塾长说?”
廖羽迟一直想问程西樾这个问题,方才忍住不问,因为担心程西樾不愿回答。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打破——伞下忽然有些奇怪的寂静。“不知道啊。是因为担心么。”程西樾模糊答道,“担心会听见,不好的故事。担心被房东先生这样的,好孩子嫌弃。”廖羽迟停下脚步,腼腆得说不出话来。听程西樾用柔软的声音叫自己好孩子,说担心被自己嫌弃,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程西樾已经睡着了,站在雨中的石阶上,因为腼腆而脸红的廖羽迟,感觉到程西樾微凉的呼吸轻轻吹在自己颈间。廖羽迟继续脚步,并且独自笑起来,笑自己方才太敏感。西樾兄方才说醉话,说醉话不可以当真。可是,如果不是醉话呢?如果西樾兄真的在担心他一直追寻的往事西樾兄来青叶不仅为求学,他想寻找祖父当年在青叶的一个弟子。如今那弟子已经不在人世,西樾兄也只有去问塾长了。可是西樾兄怯于问塾长,西樾兄开始担心他一直追寻的是不好的故事,害怕那不好的故事被塾长说出来,被身边的廖羽迟听见,被廖羽迟嫌弃可是,不论西樾兄追寻的往事是什么,西樾兄担心被自己嫌弃是没有道理的。
廖羽迟想着,如果今夜的石阶可以一直延伸,直到天亮,背上的程西樾醒来,他就可以向西樾兄说明,他不会为任何原因嫌弃西樾兄。不过,如果今夜的石阶真的可以一直延伸到天亮,那么西樾兄也不用醒得太早。总是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小同窗,现在安安稳稳睡在自己背上,真是很很有意思。雨还在昏昏沉沉落着,油布伞周围滴着密密匝匝的水珠,仿佛这世界都被雨水填满,只剩伞下移动的一小块天地。廖羽迟回头,看见背上做着梦的程西樾,睫毛在微微颤动。想起也有这么一个雨天,隔着滴落的瓦溜,他看见独自一人的程西樾。是一个在春寒中瑟缩的柔弱小孩。羁留在陌生人家狭窄的屋檐下,耐心地等着檐外的冷雨过去的,孤独又柔弱的小孩。在雨水里走下一级级石阶,廖羽迟想着,至少今晚这场雨西樾兄有自己做伴。那小孩不用再独自一个人。我不喜欢小孩提问题你留在这里,不要去青叶白费力气西樾,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生的苦恼多是因为执著口里渴得很,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