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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晟略一点头,向我伸出手。
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借力翻身坐在安晟的前面,我一直以来的位置。
我抱紧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我知道,我们正奔向一个久远的记忆。那是安晟心中的巨大伤口,是一处不容揭露的伤疤,刺痛他十三年之久。
马蹄踏过,脚下无边无际的道路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每踏处一步,离那些血腥的过往便更近一些,风里的沧桑味道亦越浓一分。
身后风起云涌,身后是初冬的雾霭云烟,身后是卸下沉重与孤独的樊笼桎梏,无边苍穹中夜色渐起,遮盖了来路去路,前行的方向却无比坚定,如我们闯入彼此心中一般义无返顾
马不停蹄地奔驰了三天三夜,到达的地方乱葬岗一样的荒凉
冬季衰败的白草冗杂地掩盖了龟裂的土地,风起,绵长的飘絮纠结纷飞,最后湮没在氤氲雾气里。
满眼是倒塌破败的房屋,高大的石柱孤独伫立在深深苍穹下,一个家族的辉煌被埋在这方被人忘却的角落。
北风冷冽,穿越过残垣断壁,发出呜呜的悲鸣,如泣如诉。
十三年,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人面不知何处去,几棵久经年月的苍柏立在高地,落下一片阴影,默默地见证着十三年,华堂如何变成废墟,沧海何如变成桑田。
安晟系了白马,抿了唇转身跨进一道石栏,停住。我望着他苍凉的背影,揪心的酸涩,忙快步跟上。
“这‘‘‘是大堂的门槛,7岁那年,它到我这里。”安晟抬手在大腿处比画了一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现在已经埋进草里”
我牵住他的手,冰凉地握了拳,感受到我的担心,放松下来,握住我手。
转头看了看四周,两只石制的神兽倒在枯草堆中,一只麒麟模样,已经断了双角;一只青鸾模样,碎裂得只剩下凤状的冠,裸露在空气中的残面已被风化得不见尖锐的角度。这是守门的石兽吧‘‘‘安晟牵了我,走进废墟。
“我连家人的尸骨都未来得及收殓,一切就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安晟扶着一方石阶,面色苍白,红发遮住眉眼,面容隐没在阴影中。
我牵了牵他的衣袖:“安晟‘‘‘‘”
他转过脸,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我没事。”
风灌进脖子里,刺骨的寒冷。我提了提衣领,压下披风的帽檐。
安晟牵我越过碎石与巨大的青砖,那些青石板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虽然有些黯淡模糊,却依然不改豪门的华丽与庄严。
走进一方半数坍塌的石屋,那里只剩下两面墙,屋顶早已毁去。地面的裂缝中生着长长的野草,墙角亦爬满枯萎的蔓藤,交织如一张古旧的网,遮住没有雕花窗格的窗口。
安晟定定地望着窗外,仿佛透过那扇陈年的窗口,依然有年轻美丽的娘亲牵着孩子在阳光下认字,依然有壮年魁梧高大的父亲在习武练剑,阳光穿过花架,在光洁的青石地面投下班驳倒影,落花安静地飘荡在童年的记忆
“子溅,这是世代举行‘银狐’继承仪式的神坛。”安晟低下头,蹲下身来,轻轻擦去脚边的尘土,露出光洁的地面,“父亲当年,就在这里为保护我而死。”
我的心沉痛着,这里除了残留着大火灼烧过的焦黑颜色,空荡得什么也没有留下。墙壁上枯草的间隙里,依稀有华丽的神兽图案,斑驳明灭。
安晟掀起衣袍,轻轻跪了下来,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孩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突然想到那些葬送在安晟手中的绥州曹家,台城风家,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过去里,因为仇恨而毁灭的家族,是否它们也如眼前的迦煌家遗址一样凄凉,凄凉得来不及一场小小的葬礼?
我自己的双手,是否也沾满血迹,就像蝎儿的回忆。
走出迦煌家的废墟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得像一场浩大而灰白的梦,不可触碰,不能惊扰,除了呼呼风声日日夜夜呼啸过流泪的荒原。
心中渐渐压抑得连呼吸都要费好大的力,我仰起脸,看见安晟孤独行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手牵着手,却依然无法给他任何温暖,即使这样深爱,却依然不曾为爱改变什么。
为什么会猛然觉得不曾拥有过,为什么会觉得他的世界,永远不属于我
脚下慢了一步,安晟回过头来,神色关切:“子溅,不舒服?”
我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怎么会被悲伤冲昏头脑,怀疑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