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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以后玉阶飞好长时间都没有造访,江仲逸不久后从邻居口中辗转听闻了他受皇帝三顾而请,出入朝堂官拜太子太傅的消息。江仲逸没有多想,也没再探问过玉阶飞的近况,仍旧过他简单悠闲的日子,每到秋日必会买一坛桂花酒回来自饮自酌。他偶然会收到玉阶飞托人送来的只言词组,上面写着今秋桂花开遍,十里飘香,只恨欲买桂花载酒,终不似少年时候;江仲逸笑笑写了回执送去,潦草写着我这里的桂花酒还是当年味道。
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天佑帝驾崩,新帝登基,迁都一事在皇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这其间江仲逸曾经娶妻,妻子是个家境普通的文静女子,同他一道又栽种了几株金桂,秋日里会用心替他亲酿好一壶桂花酒。他两人夫妻和美,过得平平静静,不料婚后三年妻子突然染病身亡,引来邻人一片伤怀。江仲逸将她同母亲葬在一处,此后再未续弦,眼看着妻子亲手种下的桂花树一年年抽枝生长,很快就同原先的那些桂树一样高大。他后来便在附近衙门里领了个九品文官的闲职,平日做些文书记载,既清闲平安又有俸禄可领。皇城里的变动他不甚关心,反正即使决定迁都,他这九品官员的位置同半亩桂花,总还能留得住。
一日里他从衙门回家,出乎意料地见到十数年不见的玉阶飞端坐厅中,还穿着那件翠绿袍子,拿着旧时羽扇,只有腰间领口的华雅玉饰透露出毋庸置疑的一品京官身份。玉阶飞比上次相见时候脸色更白,见到江仲逸来,笑着站起身,眼睛弯弯如月,眼角多出几抹细纹。江仲逸也没有太过惊讶,同他寒暄几句,说起各自近况,隐去了关于妻子的一段往事。玉阶飞得知他在衙门里领了个职位,笑笑说他如今衣食无忧又无牵无挂,倒可算是真正逍遥。这话若是换了别人出口,难免让人觉得是居高临下,嘲讽江仲逸官职低微,他却知道玉阶飞说得再是真诚不过,淡淡点头,随口应道:“是啊,如今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该有的都有了,确实过得舒心。”
“呦,何不再加上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卦占卜,九品头衔,十分和气。”玉阶飞接口道:“这才真正是十全十美——说起来你这样天生谨小慎微的性子,怎么不去作官?”
“那要先问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去做官?”
“初时是故人所托,推却不得。”玉阶飞直言相告,声音比江仲逸记忆中的单薄许多,似乎流逝的青春岁月也完全抽走了他浑身力量:“时间一久,便不由人随意脱身。”
江仲逸略一颔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拿出今年剩下的桂花酒,取了两个酒杯,径自替玉阶飞满上。玉阶飞小酌一口,慢慢托出来意:“如今多事之秋,皇上夙夜难安。我要搬迁龙气无暇他顾,天锡王又被逐出朝廷,眼看殿上无人,我前日便向皇上荐了你。——皇上不日便当亲临此处,请你入朝相助。”
“哈哈,我早知你心怀鬼胎。”江仲逸摇摇头,给自己斟上一杯,桂花的芬芳于是弥漫开来灌满了室内:“你不愿去搅混水,倒来演一出徐庶走马荐诸葛。”
“哎呀呀,这样说来,你岂非是皓月之明,我就成了萤火之光,真是叫人无地自容啊。”玉阶飞受了委屈似的挑起眉角,晃晃手里的酒杯。江仲逸不去理他,顾自说道:“你已舍了萧然蓝阁的竹林,现在来劝我丢掉我的桂花园,世上哪有这种拖人下水的道理。”
“拖你下水,也是情非得已。”玉阶飞放下羽扇,低沉了声音:“你入朝之后,便知元凰是否值得托付。”
江仲逸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肃然的样子,知道玉阶飞是下了决心,于是也便正色拒道:“逼杀功臣之君,怎堪托付。”
“这样”玉阶飞似乎被他反问没了说辞,放下酒杯沉默片刻:“这样吧,你我同朝共事一年,一年之后若萌去意,我保你全身而退。”
“一年?”
“就是一年”,玉阶飞一锤定音。
江仲逸思索片刻,没有立即答复。玉阶飞又自顾自倒满一杯酒,仔细咂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这桂花酒,果然还是当年的味道。”
——果然如同玉阶飞所说,第二天一早,北辰元凰就屈尊降贵,不带一个随从亲自拜见江仲逸。江仲逸听完他的来意,没有同他无谓客套,轻而易举就应承了出山辅佐,倒是大大出乎元凰的预料。入朝之后江仲逸很少看见玉阶飞,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一次他诓骗自己入宫,不知又留着什么后招。而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宫廷生变凤先夺位,玉阶飞未卜先知,一早拜托江仲逸护着元凰逃出皇城。江仲逸设法取来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