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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便再难收回,元凰呆呆站着,远比北辰胤更为惊讶。他仿佛是在刚才被人操控了身体,全不记得说话时的想法。尴尬难堪的气氛立时在两人间浮动凝结,还是北辰胤率先打破了僵局:“此处不是王府,哪来这些讲究。”
“虽说不是王府,礼数却不可缺失。”元凰应道,索性将错就错走近北辰胤的身旁,替他解下外袍放在一边,见北辰胤没有反对,又得寸进尺地伸手去拆他的玄青箭袖。解下斜长袖面之后,战痕累累的手臂便完全暴露在元凰眼前,初愈合的伤口比其他皮肤颜色浅淡,宛若山间垂下的道道细小瀑布,顺着手腕一路延伸而上,无处不是触目惊心。元凰低头注视北辰胤的手,想着不久之前那些伤口都还皮开肉绽,深可窥骨;想着他被人救回这里时候血浸朝服,剑身赤红;想着这双手曾多次扶上自己的肩膀,好稳住勉力举在手中,不断晃动着的苍龙弓。这是元凰多么喜欢留恋的一双手,仅因为一段得不到响应的隐秘感情,就险险被他亲自毁去。他抬起手来覆上北辰胤的手臂,肌肤接触之间,当日失去至亲至爱的巨大痛苦如决堤洪水奔腾而出,将他年轻的生命截断在荒原旷野之中,进退无门。他的手情不自禁的顺着伤痕指引向上攀升,却被北辰胤一把抓住了抬起的手指。“凰儿”,他沉声道:“你闹得够了。若想同我说话,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你早知道是我。”元凰喃喃道,顾不得伪装已被揭穿,一次次低头去看,死命咬住嘴唇,眼泪雨水一样冲刷下无防备的眼睛,将微曲睫毛打湿粘作一团。他泪流得越凶,神色越发茫然,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用力捏着北辰胤的手臂,指甲掐进皮肉,想将自己无以言喻的苦痛悔恨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我是想要杀你”,元凰说出一句没有意义的话:“可我没想要将你伤得那么重。”
北辰胤无言看着臂上渗出血丝,开始明白元凰对他的感情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淡薄无根。站在高处的王者无论如何冷心冷情,总有一些东西即使为了江山社稷也无法放弃——在这一点上,元凰也是像他。他不知当要如何安抚近乎崩溃的孩子,尝试着抬手去擦元凰的眼泪:“我并没有怪你。以你的立场,怀疑我也是该然。”
“我从来没有不信你。”元凰道,想告诉他的东西太多,以致思绪无法连贯成句:“你不会害我,我都知道我信你,你却不肯对我说一句真话,总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玉太傅——他就不是这样。”
北辰胤闻言一怔,停下帮他拭泪的动作,轻声叹道:“那你可曾想过,玉阶飞同你亦师亦友,我同你却仅止于叔侄君臣。——有些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他无奈地苦笑起来:“我原以为你长大之后,总会逐渐明白。”
“我”,元凰抬眼狠狠瞪他,好像是无端受到责骂的委屈孩子,想要回嘴又说不清楚理由,反倒勾起另一桩伤心事:“老师他他不在了。”
“我听说了。”北辰胤颔首道。他竭尽所能地宽慰元凰,显然并不擅长于此:“离开皇城,对他或许是件好事。”
“他告诉皇姑,却瞒着我。”元凰道,紧紧攥住北辰胤的衣袖,先前诀别挚友慈母时候执意压制的自责不舍混杂着冲入心田,让他泣不成声:“先皇老师都是这样,你也差点离开时候应该是要道别的,明明该对我说再见的!”
“我绝不会不告而别”,北辰胤柔声允诺道,将元凰垂在耳边的碎发理到脑后,以免被泪水沾湿:“你会是这个世上,最先知道我死讯的人。”
十五 残棋
北辰胤的允诺好像一道禁密咒语,封住了几条过往退路,也打开了几扇原先关闭着的门。元凰不喜欢他话里蕴藏着的不祥暗示,却又为北辰胤不再将他当作孩子对待而暗自欣喜——当年北辰禹驾崩时候他没能陪在身边,为此伤心许久。北辰胤曾安慰他说,北辰禹是出于父母疼爱孩子的心思,不想看他难受哭泣。他由此推断若是站在父亲的立场,北辰胤恐怕宁可独自离去也不愿拖累他饱受折磨。而今北辰胤向他许下不会不告而别的诺言,其实是给予了他成人的信任尊重,不再一味保护隐瞒,坚信他有能力承受无常世事。元凰被这种平等对待的态度鼓舞,将心中堆积□的疑惑不满尽皆宣泄出来。——从伯英谋反后的当殿求情,到平定四族后的捷报隐射,直至十五岁那年巡边北疆,任由他流落牧民帐中不管不问,北辰胤长久以来捉摸不定的心意举动迭加成一个曲折迷宫将元凰围困其中,他越是奔跑冲撞着找寻出路,脚步便在泥泞沼泽里头越发深陷。如今他终于得到机会,翻找出记忆中的陈年旧事,鼓起勇气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