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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着的百龄在一旁只顾喝茶,平日里最不怕冷的他今天也穿得很厚,本来单薄的身子裹在大缎袍中显不出人样了。可巧的是,在进宫的路上,他遇到此次惩治河臣的发起者,两东总督松筠。一阵寒暄过后,二人就在宫门边的石鼓旁挡着零散的飘起的雪尘,一起计谋了很久。当时,松筠就说,百龄,你估计皇上这次会怎么样处置?自己的回答是,那又能怎么样?你的奏折一出,那些人不都被革职留工了吗?估计万岁爷此次不会将他会恢复原职罢。松筠一跺脚道,正有这种可能。你想啊,前几次,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哪回不是河臣们进进出出,东河犯了事,调到南河,南河犯了事调到东河,长期以往,都惯了。你不知道,那些河臣办事要多横,有多横,说一不二。你要是该给的没给,不过三天,万岁就会知道了,下一道圣旨,将你没头没脸批一通,从前的铁保到现在的我松筠都受过此训啊。
百龄记得,松筠说这话有副急不可奈的神情。念自己曾在广州任职之时,是松筠前往办差时,事后向嘉庆提及自己在广州是如何治贪的,又是如何坐镇衙门把准备起事的乡民逮到的,这才有嘉庆帝的日后提拔,身为吏部尚书要在揣透了圣上的心思后,才能保荐人选,这个人选当然是松筠荐上来的。那就是,陈凤翔。
百龄却并不这么想,心道,我又不是傻瓜,脑袋长在你松筠的脖子上,自己没有主见,你提你的人,没门啊。正欲开口,又道,不急,不急。
戴衢亨本不想再提什么意见,他想,反正徐端的官职丢了,定不定罪,就要看二位钦差的奏折了。当他听到并无有重大贪情时,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堵在胸口的大团大团的气流此时也顺畅多了,心想,要是今天能吃一顿可口的饭菜他会撑得走不动路。看看托津、百龄、松筠等大臣,个个神情或高深莫测、或隐藏着计谋、或面露焦急、或喜形于色,个个都不尽相同。他还注意到,松筠的眼神离不开百龄,那神情似有催促之意,这两江部督和吏部尚书一旦联起手来怕不好对付,适才董诰的一段话已经让嘉庆帝驳回了,也就是董诰了,换个别人也这么说,说不定就会惹得嘉庆帝又大怒起来。而那托津的眼神始终就未离开嘉庆帝的面部,几乎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惟恐放过。这个呢?戴衢亨想,他不会站在哪一派别的立场上,他的眼里只有嘉庆帝,一切都凭嘉庆帝的意思行事,这倒不必过虑真可谓绞尽脑汁,一阵盘算过后,他感到,自己必须先说几句。
“皇上!”戴衢亨神情肃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步至殿内,就要跪倒叩首。
“哎,朕不是说过吗?免礼,坐下说吧。”嘉庆帝看着这位面容清秀的新任大学士,心里喜滋滋的;此人在自己的面前,从来是胸无城府,率性天然,可又足智多谋。在他看来,戴衢亨不像董诰那样深藏不露,也不像松筠愣言直性毫无方略,更不像百龄性情孤癖,故作清高,他不是官场斗争的勇士,而是一位极富情感的随和的文人一样,一切都那么文质彬彬、谦谦坦坦荡荡的君子遗风。
“你回位说吧!”嘉庆帝略一点头,面带不易察觉的笑容。
谢恩过后,戴衢亨清朗的话声就响在勤政殿内。“皇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臣以为,河臣们的弊端不是只在今年才有所显露,自从海事平定之时,又有哪年没有灾祸发生过。实际上,在海事未平之时,河事就已经存在,诚如万岁经常训示的那样。”戴衢亨环视众人,余光中,只有董浩在看着他,其余的都在喝茶,吃着糕点。戴衢亨目光热切地投向嘉庆帝,嘉庆帝干咳了一声,一阵茶杯盖合的声音响过,众人都抬起头来,正襟危坐,嘉庆帝点头示意,说下去吧。
“万岁曾说过,海事也好、兵事也罢,概可以一劳永逸,归纳起来,这是毕竟是人事啊。可治河呢,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任何一个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譬如,南河坚固了,但又久旱无雨,大堤植被死亡,土质松疏,风雨漫浸,就有泄漏的可能,一旦暴雨将至,势必堤毁成灾。东河修复完毕,极可能刚刚在竣工之际,或尚未竣工之时,阴雨连绵,连月不开,新近筑就的堤坝也同样受损,前年马家楼漫水一事,即是明证。自去年入秋以来,整个黄河流域,乌云遮天,秋雨连绵,像是有人把天捅了个窟窿,大雨起劲的泼洒,放着别的地方不说,就是上书房门口不也是水深过膝。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