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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的理由,对人和神都同样适用。正与邪,智者们说,都是轮回之中的东西,因而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无疑是对的,这些智者,从人类记忆所能及的时候起就一直在教导我们的人民。他们的话无疑是正确的,不过让我们想想另一件事,一件智者们没有提到过的事。那就是‘美’。这是一个词,是的,但透过这个词,想想无名之道。无名的道是什么?是梦之道。无名为什么要做梦呢?陷于轮回中的任何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们可以问,无名梦见的是什么?“我们都是无名的一部分,无名的确会梦见形式。而一个形式所能具备的最高属性是什么呢?是美。无名是一位艺术家。因此,问题无涉正邪,只关乎美。反抗那些伟大而邪恶——或者说伟大而丑陋的梦者,完全不同于智者们谈到的那种反抗,因为智者们所说的是一种对轮回与涅槃而言毫无意义的反抗,而反抗丑陋却是通过韵律与特质、通过平衡与对照来获得梦境的匀称。智者们从未提到过这些。这道理太过浅显,以至于他们显然认为没有必要再讲。为此,我必须提请你们注意,不要忽略这一局面的审美意义。一个梦者,无论他是人还是神,若是执意编织丑陋的梦境,那么我们就有义务反抗他,这正是无名的意志。这抗争也是一种苦难,因此同忍受丑陋一样,也能减轻罪业;但以智者们时常提到的永恒价值而论,比起忍受的苦难,抗争的苦难属于更高的目的。
“因此,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目睹的美属于更高的等级。你们也许会问,‘我怎么能分辨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并以此指导自己的行动呢?’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你们必须凭自己的力量来回答。要做到这点,首先忘掉我所说的一切,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现在,到无名中去。”
他抬起右手,低下头。
阎摩站起身来,拉特莉站起身来,塔克出现在一张桌上。
四人一道离开了房间。业报大师们被暂时挫败了。
金色祥云下,一行人正穿行于清晨凌乱的光影中。道旁全是高大的植物,一夜风雨之后,湿漉漉地反射着晨光。树冠与远方的山顶在升腾的蒸气背后起伏着。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晨风轻拂,仍带着些许夜晚的寒意。虫鸣、鸟叫和脚步声陪伴着林中的僧人们。他们身后,神庙在高高的树冠后若隐若现;神庙上空,一缕轻烟盘旋着向天穹飘去。
这是个由僧人、仆役和一小队拉特莉的武士组成的队伍。拉特莉坐在随从抬着的轿子上,处于队伍中部。萨姆和阎摩走在靠近队首的位置。在他们的头顶,塔克隐身于枝叶之间,悄无声息地跟随着。
“柴堆还在燃烧。”阎摩开口道。
“是的。”
“一位流浪者在他们中间稍作停留,结果心力突然衰竭,这是为他而举行的葬礼。”
“的确如此。”
“虽然不过是突发事件,你倒很快拿出了一篇相当动人的布道辞。”
“谢谢。”
“你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吗?”
萨姆大笑起来:“我很容易被自己的言语所蒙蔽。我相信自己说过的每句话,虽然我清楚自己是个骗子。”
阎摩哼了一声,“三神一体的鞭子仍然在人类的后背上挥舞。尼西提在他黑暗的巢穴中蠢蠢欲动,困扰着南方的海域。难道你准备再花上一生的时间沉湎于玄学——再为自己找一个反抗敌人的理由?听了你昨晚的话,我感到你似乎又开始考虑为什么,而不是怎么做。”
“不是的,”萨姆道,“我不过是想试试另一种台词,看看听众会如何反应。在他们眼中一切都是好的,很难鼓动这样的人起来反抗。他们总在遭受着恶的折磨,然而心中却没有恶的位置。刑架上的奴隶知道自己会转世再生——只要他甘心忍耐,也许能变成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他的观点与那些只有一次生命的人全然不同。他什么都能忍受,因为他知道,尽管现在非常痛苦,他今后所能获得的快乐却将远胜于今日之苦。这样的人,如果他选择不相信善与恶,也许用美与丑能够起到相同的作用。只不过是换了名字而已。”
“那么,这个就是我们党派正式的新党纲了?”阎摩问。
“是的。”
阎摩把手伸向袍子上一条看不见的缝隙,他抽出一把匕首,举到空中成致敬的姿势。
“为了美,”他说。“打倒丑恶!”
一片寂静席卷了整个丛林。所有生命的声音都停止了。
阎摩将匕首放回刀鞘中,与另一把匕首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