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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中国的和印度的三大模式。梁漱溟就举例比较过这三种文明的不同之处,他说假如人的意欲是以屋遮身,而实际面对的又是一间破屋,这时,西方人会推倒破屋而建新屋,中国人会小心翼翼地修茸旧屋,而印度人可能会干脆放弃以屋这身的欲望。他和梁启超一样,根本不相信不同文化的交融会产生出新的文化。他是一位顽固而虔诚的东方文化的守望者,以一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的新著震动了当时的学术界。而一度狂飚突进的郭沫若,也曾带着儿子阿和,在月光下吟诵着泰戈尔的诗,渴望人类能在皓皓的月华下,重新回到纯洁的孩童时代。
徐志摩一度成为二十年代最走红的风流诗人。他常和一些年轻的文人,在杭州和常州的风景区闲谈、郊游和欢宴。翟秋白也不时放下在上海的工作,赶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因为他的叔父瞿菊农早已成了徐志摩的好友。虽然两个人的观点完全不同,但他们还是友好地见面那还是1923年10月的一个下午,徐志摩刚在西子湖畔吃完午餐,正与一班朋友谈论斐德的《诗论》。他对翟秋白苍白的脸上那种明显的病态感到震惊,一种怜悯之情油然而生。而年轻的革命家霍秋白也充满担忧地望着这批小布尔乔亚,他认为这些青年朋友完全生活在虚幻的意境里,沉迷于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感伤小说中,他们崇拜泰戈尔,相信爱的非凡力量,相信那种虚幻的田园诗般的肤浅说教。这种生活与一个充满剥削和帝国主义压迫的中国是格格不入的。他们似乎把世界看得如同西湖一样美妙了,他试图唤醒他们,西湖的平静只是虚幻的晨雾,很快就会散去。
泰戈尔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来到了中国,他是应徐志摩、梁启超和张君劢以讲学社的名义邀请来华演讲的。在此之前,徐志摩随同一批文友游览了常州城外的天宁寺。寺内的钟声、磬声。鼓声、佛号声,汇合成一种宁静的圣灵之光,他在一种异样的意境里听到了诗哲的召唤。他终于写下了一首气势磅礴的赞美诗,作为献给泰戈尔访华的前奏曲。
我听见了天宁寺的礼忏声!
这是哪里来的神明?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
这鼓一声,钟一声,磬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乐音在大殿里,
迂缓的,漫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合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
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
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磬,谐音磅礴在宇宙
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
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
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
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
在耳鬓边,在官感里,在心灵里,在梦里,
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
故乡是故乡
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
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和谐
的静定中实现了!
颂美呀,涅槃!赞美呀,涅槃!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泰戈尔由徐志摩陪同一路讲演。虽然他受到了许多学生的尊敬,也常常应邀出席小型宴会的款待,但是,从一开始他的访问就招来了一些嘲笑和抗议。就在他抵达上海的那一天,现代小说家茅盾在报纸上正告那些涌向码头的欢迎者,千万不要被他的“东方文化”和“灵魂的乐园”等说教所迷惑。这位当年的北大学生激昂地呼吁:
“我们以为中国当此内忧外患之际,处在帝国主义和军阀专制的双重压迫之下,惟一的出路是中华民族的国民革命。而要达到这一目的,惟有像吴稚晖先生所说的‘人家用机关枪打来,我们也赶铸了机关枪打回去’,高谈东方文化实际上等于‘诵五经退贼兵’!而且东方文化这个名词是否能成立,我们还怀疑得很呢!”
正在全力以赴发动工农运动,争夺城市暴动领导权的陈独秀先生,也直截了当地把泰戈尔、梁漱溟和张君劢放在一起抨击了一通。他称这伙人所做的,无非是想让我们再回到木版印刷、独木舟和独轮车的时代。还讽刺泰戈尔是头看似最大、自视过高而又最屈从、最麻木的大象。连那位曾在给小儿子阿和的诗中,赞美过泰戈尔的郭沫若也开始站到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来他也像鲁迅一样,借用医学的语言讽刺说,泰戈尔的思想不过是有钱和有闲阶级的吗啡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