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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杀气腾腾的举措,明面上是皇帝赵佶和宰相蔡京“崇尚熙宁之政”、恢复“熙宁新法”的宣言,骨子里却是皇帝即位改元后的一次大清洗:定罪为“元祐奸党”的一百二十人中,既有“熙宁”年间“变法”的反对者,也有“变法”的倡导者和支持者;既有“元祐”年间“革故鼎新”的倡导者和支持者,又有“革故鼎新”的反对者;而且这一百二十人中,一半是当代著名的学者和文人。钦定“奸党”失去了明确的界线,只能是一种滥行权力、为欲所为的暴政。于是,群臣在这个“奸党”名单中所关注的,主要不是曾经反对过自己的政敌,而是自己所亲近过的朋友,政坛纷争可伸可缩、株连之累可大可小,如若朝廷纷争再有发展、株连的圈子稍有放大,自己不也进入“奸党”中了吗?京都学子、文人、黎庶,早已对朝廷近三十年来不停的政争烦透了心,此时之所见所思,主要不是这些“奸党”的罪行,而是近三十年来这些人物留下的“遗产”,拥护“变法”者,在思念章惇、曾布、李清臣、韩维等人在“熙宁”年间的功绩和不凡表现;反对“变法”的人们,在思念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苏轼、苏辙等人在“熙宁”、“元丰”年间坎坷的遭遇;大学的学人学子们,在思念司马光、范祖禹、司马康、刘攽等人十五年冷室著作的清苦艰辛和《资治通鉴》的辉煌成就;文坛瓦肆的文人艺伎们,在思念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等人的才情诗篇。人们对权力滥用者的传统厌恶和对是非不分中弱者遭难的传统同情,迅速升腾为对这座“元祐奸党碑”的怀疑和反感,心中长久淤积的对朝廷不满的愤怒喷发了,变成了骚乱的狂呼嚎叫:
“章惇何罪?”
“曾布何辜?”
“苏轼连年颠沛流离,何党何奸?是非不分!”
“司马光,朝臣典范,何罪而遭此劫难,人心不服!”
“崇宁,崇宁,崇尚‘熙宁’‘熙宁之政’何在?欺天欺人!王安石地下有知,当嚎啕痛哭”
骚乱的狂呼嚎叫声,震动了皇宫,震动了京都,人群不断地向端礼门前涌来,朝廷惶恐了,大内禁卫甲戈涌出,立即控制了端礼门,皇城司的巡逻铁骑也狂飚似地赶来,控制着通向端礼门的各条巷口,人们在铁甲铁骑的包围中沉默了。
在大内禁卫涌出,皇城司铁骑狂飚而至的同时,一队黄甲禁卫拥着宦官头子童贯乘马而出端礼门。
童贯,字道夫,汴京人,时年四十八岁,因善于迎合皇帝赵佶之意图而获宠。其人外和而内狡,笑面而习心,现时虽为宦官,实际上权同右相,与蔡京相倚相援,已成为皇帝赵佶的左右手,“元祐奸党碑”之立,乃出于童贯与蔡京的“合谋共奏”。
童贯立马于端礼门前,望着含怒沉默的人群,微微一笑,手持圣旨,高声喊道:
“圣上诏谕百官黎庶!”
百官急忙跪倒领旨。
黎庶、文人、学子亦随而跪倒。童贯高声宣旨:
奸党之罪,为害社稷,实不可寡,刻石贬罚,以戒不忠不信之臣。
今再谕四事:
一、诏令天下监司长吏厅,备立“元祐奸党碑”以示天下黎庶共知,使奸人司马光、苏轼、章惇、曾布之辈,遗臭千古;
二、诏令焚毁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范百禄、梁焘、王岩叟景灵东官绘像;
三、诏令焚毁苏洵、苏轼、苏辙、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所有诗文。范祖离所著《唐鉴》、范镇所著《东窗纪事》、刘攽所著《诗话》、僧文莹所著《湘山野录》亦悉行焚毁。私存匿藏者,以律严惩;
四、诏令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为婚姻,其奸党子孙亦不得入京为官
焚书坑儒,暴秦之所为啊!童贯宣旨声停,端礼门前死寂沉静,人群默然禁口,既无欢呼皇帝英明天纵的套话,也无愤懑激烈反对之声,端礼门前似乎成了一座苍凉阴森的墓地。人们胆怯了?哑巴了?麻木了?童贯立马而视,突然感到这种死寂沉静的可怕恐怖。这时从黎庶群中站起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年近八十岁的老人,长发散乱,神情颓废,步履踉跄地走向“元祐奸党碑”,深深一躬,稽首为哀,怆然悲呼,声恸云天:
“人无贤否,官无大小,悉列其中,屏而弃之,国运将尽,国脉将绝。上苍啊,大宋社稷,真是不可救药了吗”
苍凉悲怆的呼号声在端礼门前的上空回荡着,如雷声轰鸣。跪地的人们仰首而视,眼睛里含着泪水和火焰。
人群四周的铁甲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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