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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每天都要走访,寻找我画中人的模特儿。
“惟一从心里感到遗憾的,是再也见不到埋在银杏树下的芦花妈妈,那天,干妈陪着我在芦花妈妈的坟上,坐了好久好久。那块刻着五角星的石碑,已经生满苍苔,我望着飒飒做响的银杏树,确如你们所说,那棵巨人也似的树,给人留下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印象。要是妈妈活着,我想她肯定是最理想的模特儿。因为我的草稿,干妈看了,她说很像芦花妈妈。啊!她要仍旧活在这个世界上该多好啊!
“但是我要画出来,无法抑制的创作冲动,已经使我饥火中烧,干妈陪着我东游西逛,那当然是她最乐意的事情,我像她的展览品一样,到处炫耀。——哦,还有那条紧跟着的猎狗!不是吹,爸爸,在石湖上,我现在的名声,比你当年的游击队长还响,几乎无人不知老林嫂背上的宝贝回来了。
“爸爸,妈妈,你们还记得石湖吗?
“我找啊找啊!连干妈都诧异了:‘ 莲莲,你像是丢了些啥?’我怎么回答她,其实我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呀!
“真幸运,我终于找到了理想的模特儿!”
紧接着,于莲用俄语写了两句:“ 爸爸,我很荣幸获知您一些早年的罗曼史!”
于而龙吓了一跳,同时看信的大夫忙问:“ 莲莲写些什么?”游击队长想了想,回答着:“ 好像是有关艺术创作的浪漫主义问题吧?”
谢若萍以一种女性的精细心理,察觉他在撒谎,但又暂时不戳穿地掠他一眼。
“……昨天,我从陈庄搭船去闸口,准备去拜访郑老夫子的故居,和那座哥特式小教堂,上船时,雾很大,船上的搭客也多,只听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招呼大家。到得湖中,雾散天晴,阳光灿烂,湖山的色彩鲜艳极了。我突然发现船尾摇橹的那个中年妇女,一张瞩目远望、聚神凝思的脸,不正是我正要寻找的模特儿么?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地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猛然站了起来,头碰着舱顶也不觉得痛,赶紧抽出速写册,在橹声里绘下那一刹那的形象。她,我的模特儿,一点也不像常人那样拘束,落落大方,坦然自若地由着我画。到了闸口镇,干妈叫我上岸,我改变了主意,决定搭原船返回。
“干妈只好顺从着我,向那个妇女付了回程的船钱,有些歉意:‘这是二龙的孩子,起小让我惯坏了,什么都得由着她性儿。’
“那妇女笑了一笑,没有做声,但那笑容使我相信,年轻时代,她肯定是个绝妙的石湖姑娘,是相当美的,要不然——”
于莲又用俄语写了一句:“通常来讲,美女总是爱慕英雄的。”
于而龙估计,准是老林嫂给孩子讲了早年间那些没影的事,他老伴只懂医用拉丁文,笑了:“又是艺术创作的术语吗?”
“是的。”于而龙这回面不改色地答复。
“今天,我又专门去搭她的船,她让我画,但很少同我交谈,她知道爸爸、妈妈,还有纬宇伯伯,但我对她一无所知,只听说她有个漂亮的女儿,人家那样讲,我也相信。
“但她还有别的欢乐吗?不知道。她顶多笑笑,那是很快就消逝的笑,顷刻间又恢复了淡淡的哀愁。说实在的,那不是我画中人物所需要的精神状态,但是她那身影,她那面容,尤其是她那眼睛,和我设想的那个母亲一模一样,再也料不到那样酷似的了。
“我快回来了,你们的女儿已经忘掉了那杯苦酒的滋味,要在创作中寻找我失去的早欢。”
于莲满载而归,葡萄架下,举办了一次沙龙式的小型画展。
王纬宇、夏岚两口子引着一位客人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老徐的儿子小农,一个外表上还说得过去的年轻人。但是,王纬宇一眼先看到了那画得惟妙惟肖的四姐,想转身退出院子也不可能了。
谢若萍拉住他:“正好,正好,也让小农看看石湖的风貌!”
但徐小农的眼睛,却更多地落在画家身上。
王纬宇呆呆地立着,忘了他的介绍人的使命,而是被那幅着意描画的特写吸引住了,画面上一对沉默的,若有所思的大眼睛,似乎在凝视着他,不论他在院子里哪个角落,也仿佛被她紧紧盯着。
谢若萍略微知悉一点这位船家妇女的命运,但是幸运的人是不大容易同情别人的不幸的,所以也不想知道更多的悲惨细节。
开玩笑地说:“哎,你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