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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能赐我一月假,我需要好好静养我的双眼。”
曾国藩的确犯了眼病,但生理病小于政治病。咸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继续使用“拖”字诀,曾国藩在江西焦躁得只想跳江,眼疾真的就严重了。
人往往是这样,工作、感情上遭遇苦楚时,就会想家。
在不温不火的天气下,曾国藩眯着双眼去看天看地看长江,咸丰的嘴脸在江面呈现,不过不是那个相貌温和的皇上,而是一条青面獠牙的水怪。
他急忙把眼光收回,从心中把这“忤逆”之欲祛除,心里彻底澄清后就想起了父亲。
他三年前离开家乡和老爹,就再也未见过父亲。双方虽有书信往来,毕竟代替不了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他老爹也非常想念他,在他困顿南昌时,整日以泪洗面。
曾国藩摸索着给老九曾国荃写信,希望能把老爹带来江西和他相见。曾国荃接到信后,大叫一声:“难道老哥又被困住了?”
众人来看,只见曾国藩的信中字压着字,横冲直撞,像是世间不可多见的隐语。有人提醒曾国荃,你老哥犯了眼疾,写起字来当然没轻没重的。
曾国荃于是给曾国藩回信说:“老哥听我说,老爹已六十多岁,而且身体不好,您现在正好有病,不如请假回老家看望父亲,岂不是两全其美?”
曾国藩挣扎着双眼看完信,长叹一声:“老九真是政治白痴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此时不能走,一走就前功尽弃,那些奏折白写了。但感叹完曾国荃是政治白痴后,他突然醒悟:请假回家何尝不是政治智慧?我走了,湘军还叫湘军吗?
这是“自我”过于膨胀,孔子教导他的门徒: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曾国藩马上想到这句训导,即刻收了自负的心。
这是理学的方法论——存天理去人欲,内心一旦有不好的欲望,要马上克掉,否则这种欲望会如野草般蔓延,最后侵占你的内心,把你变成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这不是理学的专利,心学宗师王阳明也认可这种方式。曾国藩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来修心,可见修身功夫非比寻常。
他正在请假回老家和继续在江西的矛盾中纠结时,老天为他开辟了一条道路。1857年二月中旬,一封信如离弦的箭飞进曾国藩的军营。信来自湖南,内容是:你老爹曾麟书去世了!
据在场的人后来回忆说,曾国藩看完这封信后,竟然出奇地平静,还把信重新折叠完整,放进信封,最后把信捧到胸口,闭上毫无必要的双眼。他的整张脸如同地质变化一样,慢慢地开始扭曲,扭曲了半个时辰后,只听到“嗯哼”的一声,曾国藩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柱,垂直瘫软在地。
众人在他脸部缓慢变化时,已预感到大事不妙,都在绷紧神经,一见曾国藩瘫倒,慌作一团,纷纷来扶。跟随曾国藩多年已经有经验的人,急忙掐人中、捶后背、灌凉水。折腾了大半天,曾国藩喉咙里“咯咯”地响了几声,猛地睁开眼。众人大惊骇,曾国藩的眼明亮犀利,和一个月来患病时青灰色的眼大大不同。
突然,“嗷”一声,世间根本就没有的声音从曾国藩的全身发出,他一个鲤鱼打挺滚下床,放声大哭,在地上翻滚,几乎要再昏死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重新把他抬到床上,安慰、劝解、开导,种种声音在他头顶交织成一张网,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人滚雷般的话语,睁着眼,像个婴儿看着篷顶,就这种姿势,他保持了一夜。
第二天凌晨,护卫们听到咳嗽,慌忙跑进帐篷,曾国藩端坐床边,一身白服,出奇的整齐。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曾大人这又是闹哪一出。
“传下去,”曾国藩的嗓子虽沙哑却异常刺耳,“要各位将领来,开会,我要走了!”
第六章 东山再起
和咸丰摊牌
1857年阴历二月中旬,曾国藩得到老爹去世的消息,他和属下们开了个简短的会。会议结束后,他长出一口气说:“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李续宾和杨载福正在九江前线,闻听曾国藩的老爹去世后,连忙派人来慰问。胡林翼也从湖北来信,要曾国藩节哀。
曾国藩给三人回信说:“几年前,为我母亲守丧半途而废,如今轮到我爹,非有始有终不可。我现在就是军国的赘疣,家庭的罪人。恨不得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回湖南老家,抚棺一痛、一哭。”
这是曾国藩真情实感的流露,而这真情实感却不精纯,还有另外的元素。胡林翼隐约猜测出,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