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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狠话突如其来,众人闻言皆不由扬眉,裴禹却若无视,只道:“告诉赵慎,他在此与我磋磨一日,阵前便如此砍一人的头去,他若扛得长远,便可好好看着这些人如何尽数尸首两分的丧命。”
土山上众人看着他阴鸷神色,面孔映在渐渐暗淡的光影中,只一双眸子晶亮,已都觉脊背发凉。又见前头果真拉出一个战俘,沐着如血残阳,地面好似已漫时鲜红。待到血光喷溅处,众人不由都猛一阖眼。喊话的卫士吊着嗓子把方才的话传了,心中亦不由砰砰直跳,再听“噗通”一声,那尸身已被投入水中。
裴禹只听赵慎怒声喝道:“你这无耻小人!”忽而扬声道:“将军只管再骂。我若畏人言也无今日,只你尚为些虚无坚持罔顾士卒生死,才真可笑。你也莫以为末了一死便可了事,太师传檄与军中传令都说的明白,你若身死,左右便皆从大戮。”
他半日中气力,全攒在此间一口气上,一句说完,也止不住喘息。卫士见他摇晃不由来扶,裴禹却一手推了去,转向众人冷眼扫过,道:“今日你们听得不该听的话,敢妄议者,斩首。”又道,“回营。”
众人犹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骇住,哪个还敢多言。一路回营,尚有人忍不住回首望那土山,夕阳之下,晚霞如被血染,投照着城墙阴影,那一颗人头栓在高杆上飘飘摇摇。
赵慎盯着水中那具漂浮的尸首,缓缓向城下而来,许久道:“遣人出去,把这遗体打捞上来装殓。”言罢转身过来,众人见他眼中尽是血丝,也不知可是因为连日不眠。眉间一道皱褶,如风水侵蚀下岩石上深细的沟壑,那样绵长而无声的流转,却比刀斧的砍凿留下了更深的痕迹。元贵口唇翕动,却未发声,直到听赵慎道:“我去骑军中看看。”方道:“是。”
赵慎一径疾步而去,元贵默默跟在后面,心中正在翻涌,不意赵慎忽而停住,转首道:“乐泰……”
元贵强笑道:“将军有何事。”
赵慎缓缓道:“事至如今,你们可曾怪我固执。”
元贵心知赵慎是为方才裴禹的话刺心,忽觉这围城数月间诸般情形亦都涌现眼前。他兀自喘息片刻,待气息平静时,道:“我只知,事至如今,只要将军定下决心,不管如何,我都愿追随。”见赵慎不语,索性又道,“将军何必思虑那许多,你早有决心的事,如今一路到底便了,人生在世皆有命数,谁也怨怪不得谁。”
他目光灼灼,话中意思已甚分明;赵慎眼光似盯着他双目,却又似望向不知何处,最终只道:“走罢。”片刻复了平时的语气问:“出城这一遭的伤亡可大?”
元贵道:“折损有三十余人,伤者数十,不过大多无碍。”顿了一顿道,“中秋夜间那小阿奴,将军可还记得?只他一条腿被火烧伤得厉害。”
白日间骑兵入城冲散了西燕军兵,便就在西城城墙内一处地势高处就地驻扎下。其时,赵、元二人下城,未多远便已到了。元贵远远便望着,道:“正是医官再看。”
待到跟前,果然是几个人按着一个呻吟不止的少年士卒,一条腿如半截焦炭。那医官似已是就地看过了,抬头却见两位将军来了,忙过来施礼。
元贵道:“怎么样?”
那医官避到那厢听不见处道:“这腿难保住了。”
赵慎听了,不由道:“他可才十五,便没旁的法么?”
那医官叹息道:“这腿留着,亦是无用,只能累他性命。”而心中未出口的话道,“只不知他从此再不能骑马行走,是否也如要了他命一般。”
赵慎道:“可你怎么处置?”
医官叹了口气,道:“而今这情形,截了这腿……确是也不知创伤能否愈合。”一面数道,“要洁净的刀具,要干爽布匹,要白药,要麻沸散,这些而今都是得不了的……”忍不住又道,“其实城中诸多伤者创面难愈,也大抵都是因着城中湿冷又状况简陋;若是周遭情形好些,或是若略可得些材料补给,其实许多人是可得活命的。”
元贵听他这话一时越说越远,皱眉道:“你恁多话。”
那医官方才只顾想自己的事,被元贵这一打断,才恍然是絮絮说了许多,其间有些言辞又好似有些抱怨,一时忙垂首道:“将军恕我话多失言。”
一旁赵慎默默听着,末了道:“你尽本分,并未说错什么。”停了片刻,又道,“只请你们尽力而为。”
医官一时说完便退了开去,军中还有旁的伤员需得医治。赵慎立在当下,许久却没动弹,直到有人唤他,看去却是骑军中专管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