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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愣了一下,说,姜生,你别吓我!
我摇摇头,没说话。
如果一个女人,经历过那样不堪的伤害和背叛,都能如此勇敢地活着,我想,我没有道理再去懦弱。
否则,那些寒夜里的炉火,那些曾经一起喝过的烈酒,都会嘲笑我的。
是的,在一次极其无意的情况下,我看了那本日记本,和里面巨大而苦痛的秘密。
飞机上,我看到凉生登机牌上的名字,愣了愣,转脸望着他,问,程天策?
他拿回手里,反复地看,说,从我十九岁开始,这个名与姓就陪着我了,没人问我是否喜欢,愿不愿意。
他说,我这一生,处处被安排,不得不随遇而安,从未自己做过决定,做过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选择爱你。
我低下头。
他见我如此,便岔开话题,说,好了,其实我应该觉得庆幸,否则,我将会叫……周无卿。
他故意说得无比轻松,可我却似乎听出了憎恨的味道。
下飞机的时候,老陈来接我们。
在车上,凉生对我说,我……没有对他们任何人说你不辞而别的事情,包括金陵。我对他们说,你去了西藏。你记得就好。
我愣了愣,想来他也是为了我好,便点了点头。
他又补了一句,说,至于为什么手机联系不上你……
我说,我就说手机丢了。
他看着我,点点头,说,他们本来说是今天为我们接风,但是都各自有事,约到了明天。
我点点头,问他,北小武怎么样了?
凉生说,挺好,从报社辞职后,在学做茶叶生意。
老陈问他,先生,我们是送小姐回去吗?
凉生说,回我的住处。
我刚要开口拒绝。
凉生按住我的手,笑了笑,对老陈说,小姐的房子还没打扫吧?
老陈会意,说,小姐要回去,也等打扫过后吧。
末了,他又说,先生,您年末出去了,这次例行的半年体检给错过了,老爷子那里来问,您什么时候去补上。
凉生没说话。老陈又说,哦,还有啊,三亚那边有警务人员来找小姐,说是协助调查欧阳娇娇死亡事件。
凉生回头问,不是早结案了吗?
那夜,凉生上楼,我在楼下,老陈为我倒茶,闲说着这半年多里的变化。他笑吟吟地说,先生最近很受程老爷子的喜爱啊,到底是血脉情深。
我没说话。
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听说呢,程老先生有意将产业全部转到国外,所以,对先生的倚望就越来越大了。
说完,他干笑了几声。
我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浅尝了一口茶,竟觉无比口涩。
老陈走的时候,问凉生,要不要让庆姐回来?
凉生说,让她在那里吧。
他没有说是哪里,但我知道是哪里。
他已更换了家居服,柔软的衣料,让他看起来如同散于净空的云。他说,晚上喝茶?老陈最近果然年龄大了。
我心事重重地笑笑,说,挺好。
他说,伸出手来。
我说,什么啊?
他将一只橙色的橡胶圈套在我的手腕上,说,JAWBONEUP,健康手环,能检测你的睡眠、饮食,对身体有好处。
我低头看了看,说,好洋气啊,哥。
他一怔,小声说,你气死我算了。
我说,什么?
他说,今晚去我房间里睡吧。
我直接失声,啊?
他说,我睡客厅。
我不解,又不是没有客房。
他不说话。
我说,你不会是担心我溜走吧?
他说,差不多。
我笑道,看不出你还很诚实。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打开那个古老的留声机,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在这间房子里,每到夜晚,我都会觉得无比的害怕,因为我总会想起那一天,我醒来你却从我身边消失了。
他说,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闭上眼,你又会突然出现呢?可是,我闭上了眼,却再也不敢睁开,我怕看到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我低下了头。
老胶碟里响起的是周旋的《夜上海》,咿咿呀呀的女声,在这个城市寂寞华丽的公寓那昏暗的灯光里,竟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