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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地去抚了抚腹部,那儿依然是平坦如斯,那里面真的已经有个小生命了么?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属于我和他的共同的生命……心里蓦地剧烈一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个孩子,他有知有觉么?他可知道,明天,我就将和他的父亲对簿公堂,就要将他的父亲打入牢狱?他可知道,再过一周,他这条鲜活的小生命就将被他的母亲亲手断送,再也不复存在?他可知道么?他能感应到么?这个孩子,我多希望他是无知无觉的,我多希望他从未存在过,可是,他存在了,不但如此,他还时时地用各种各样让母亲难受的方式,提醒着他的母亲,他存在着……
时间啊,静止吧,凝固吧,不要再这样让人难耐却又迅疾无比的流逝,不要让明天来临,不要让未来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不想再去面对了,虚构的坚强已经被种种的撞击瓦解地支离破碎,不要再让我去面对,让我逃避,给我一个逃的机会吧。
然而时间是多么残酷又不可阻挡的魔,它幻化为暗灰的光影霸道地破窗而入,先是鬼鬼祟祟地占据了天花板上的一小方,继而放肆地侵略了整个屋子的空间,再化为惨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它又怎肯放过我?黎明逼过来了,新的一天迫来了,无法面对的时刻也毫不犹豫地向我扑来。
出门的时候,我再一次劝姨妈不要跟我们去,可是她依然不肯,说什么也要陪着我。
“巧儿,你是不是想让姨妈这一辈子都不安生啊,我不能帮你,难道陪着你都不成么?”
慧然沉默,反常地沉默,苏茜沉默,一贯地沉默,周鹏飞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他也沉默,欲言又止地沉默。
等候开庭,等候。
我无力地听着时间之魔对我发出的讥讽,我脆弱地看着命运之魅对我露出狰狞的嘲笑,一切都无法逆转了,这一路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
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依然不肯罢休地提醒着我他的存在。在卫生间里,剧烈地呕吐之后,苏茜轻轻抚着我的背,轻轻地对我说:“巧然,要坚强啊,坚持下去,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看我,我不是都挺过来了么?”
好,我坚持,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终于开庭了,终于要走上法庭,去站在原告席上了。在走进法庭大门前的那一刻,周鹏飞忽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巧然,别害怕,有我,你一定要记得,你的身后一直有我。”他看着我,那么深那么深的目光。
从来不知道法庭的听审席上会有那么多旁听者,一走进去,无数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那一道道的目光几乎将我击溃,我抬不起头来,可是即使垂着头,也能感觉到那些同情的好奇的目光盘旋在我身上,带着烧灼的力量。
听到法官宣被告上庭,我的脑袋里“嗡”地一下,心里剧烈地震颤,极力地克制着,可还是无法克制地抬起了头。
一眼就看到他了,一眼就看出他变了好多。从来就干干净净的脸上竟满是胡茬,从来就讲究穿着,今天却穿着一件皱皱的衬衣,领口随意敞开,头发象是未梳理过,而那总是懒洋洋无所谓的样子也毫无踪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木然,一种仿佛毫无知觉的麻木。
一看到我,他的目光定住了,那眼里好象什么都没有,又好象什么都有,熟悉的又陌生的,只是盯着我,再也不移开视线。
心里一阵绞痛,象无数柄尖刀在剜。垂下头,逃开他的眼光,再不逃开,会被那眼光所伤。他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是因为哥哥坐了牢,是因为所有财产被没收,他才会这么落魄么?是么?是么?
庭审开始了。法官在说什么,律师在说什么,做为证人的妹妹在说什么,甚至,他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楚。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脑袋里只有“轰轰”的声音,法庭里闷得仿佛透不过一丝气来,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那么多的人,更充斥着那么多奇怪的气味。一阵一阵的恶心翻涌上来,被我极力地压制下去,一阵一阵的昏眩侵袭而来,被我极力地抵挡住,我的额头浸出了冷汗,我的胸口发闷,无法呼吸,不住地吞咽着口水,拼命地压抑着呕吐的感觉。
腹中的这个孩子是有知有觉的啊,他好象明白了我在做什么,他好象明白了坐在对面被告席上的他的父亲,会有怎样的结果,于是他不停地抗议,不停地提醒着我,他是我的孩子,也是对面那个男人的孩子。
“姐,”慧然轻轻碰了碰我,轻声地说,“律师叫你起来呢。”
我站了起来,恶心与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