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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结识了几个古董圈的朋友。那些人之间都以“×爷”相称,言谈间传播些古玩行的故事。都是惊心动魄的大买卖,几位爷却都很不经意,讲得也自然。与老莫最相熟的是秦爷,啥事都不隔心,互相帮着摆平了几件事,竟像结成了生死交。
几年过去,火锅店生意渐差,老莫手里几百万放着,想做房地产太少,想炒股票嫌烦,由不得自己,便把眼光放在了古董上。把这主意和秦爷一说,遭到严重反对。说是这行水深着呢,别蚀了老本。老莫哪是个听劝的人?自己天天泡在隍庙里,好学善问,时间久了,居然也叫他翻捡出些宝贝来。秦爷慢慢也改了态度,指点他一二,再介绍若干新朋友给他。有位常来常往的白爷,肉厚身沉,面色如铁,对老莫爱答不理的,却是个藏宝极深的人。老莫上赶着帮了白爷几个大忙,却是热脸贴上个冷屁股,连开开眼的机会都没得上一个。
白爷老母亲患了癌症晚期过世,老莫跑前跑后,从联系医院到找风水看墓地,肠子都快跑断了,终于打动了孝心极重的白爷。搞了两瓶酒,掏了阵心窝子,四顾无人,白爷低声说起了铜奔马的事。老莫心里喜得癫狂,脸面上却不露声色。秦和白两位爷都力主老莫先找个行家看看,生意太大了,谁也吃不准。老莫却早铁了心,提着几乎所有家底,买回了传说中的那匹铜奔马。此后,用老莫的话来说,他是“一觉醒来回到了旧社会——彻底成了贫下中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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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3)
朋友交了将近十年,秦白二位爷一直笃笃定定,气定神闲,老莫心甘情愿主动钻进了人家设的漫不经心的一个局。心中有苦,说出来却只怕羞死自己。
一个诗人叫老乡
小个子的人往往表现得气宇轩昂,举手投足之间,都自有一种非凡气质。像拿破仑,就说出了“前面是玫瑰,后面是枪炮”的著名话语。这个叫老乡的诗人,就敢在诗里声称,自己吐出的几个烟圈能轻易套住脱缰的烈性野马。
老乡的长相,酷似晚年的爱因斯坦,一头花白乱发,双目炯炯,香烟从不离手,喝酒手起杯落。在《飞天》文学编辑部肮脏杂乱的办公室里,那张桌子上只有他双肘所及范围内光洁发亮,许多直入人心的诗句仿佛飞机从这个纷乱的机场上随时起飞。老乡一直都很穷,喝的是茶叶末,抽的是一块钱一包的金城烟,这个标准,与民工无异。不过,你必须尊重一个诗人的穷,上帝安排他来到这世上显然另有他用,穷就穷吧,他命定不是来赚钱致富的。他可以和你交换思想,可以高谈阔论,可以就着两块钱一瓶的劣质白酒说诗说到天光大亮。在他瘦小枯干的身体里,有你看不见的巨大力量。
意大利童话里有个故事,说是爷孙二人去海边的巴勒莫,头上飞过一架飞机,孩子惊讶地大叫起来,并让爷爷快抬头看这长着铁翅膀的怪鸟,爷爷头也不抬地说:“我对它自有想象。”在很大程度上,老乡就像这个自信得过头的爷爷一样,对很多事物都自有想象。他可能不熟悉某个人某本书某件事,但他会凭着某种经验先知般地反复对其深入谈论。比如,他没读过米兰·昆德拉,但他照样可以精彩地讲他理解的“媚俗”。在他的眼里,飞机这种怪鸟的本质无非是一种飞行而已。那么,飞行又怎么会超出一个诗人的理解范围?
在西北腹地的兰州,我见过很多诗人,游走穿行在这灰头土脸的城市里。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地方,人们似乎更看重精神生活,他们更在意一个词一个句子,却不关心日日见涨的房价。酒是他们聚会的恒久道具,书桌和饭桌是他们面临最多的两样东西,在从北半球的傍晚一直延长到午夜的漫长饭局里,他们谈了又谈,谈艺术和诗歌这个最高主题。在已经过去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诗人老乡的家是个中心,聚集了这座城市里那些写诗的青年。他有本事在自己身边制造一个力量无匹的旋涡,把所有的人都卷了进去。在那个时候,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城市里面的“灵魂之光”,让每个人都有希望按照想象中的样子去生活。
他是河南人,当过兵,然后写诗。他自嘲自己长相土气,像个老乡,也希望自己像个老乡那样去朴实地生活,于是他给自己起了笔名叫老乡。他写诗,然后像自己写的诗一样活着。他活着,把自己活成了一首短促坚硬的诗。
2005年,他得了鲁迅文学奖。也在这一年,他退了休,然后朋友们给他过了一个堪称豪华的生日。穷了一辈子,到老,他有了甘之如饴的收获。荣誉来了,女儿也在天津给他提供了足够完美的生活。他离开兰州,去海边生活。时不时地,他独自回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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