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第1/4 页)
她从楠木写字台转脸对着趴在她床上的女儿说:橡树大院乍看荷花似水,可是四周的水已经尽了。在市场上,去年十一月份起,一个两百克的白面馒头卖到十元钱,一公斤鱼卖到二十元钱,二十元差不多是一个刚工作人一月的工资,他们用生命为学校捕七、八十吨鱼,却产生那样的报导;三、四年前,他们班就是编一些抬把, 他们去巴尔鲁克山西部地区玩,纯粹是玩,把她娘儿俩表扬为全国典型,相比起来令人担心。
谢琳娜听了长舒口气,说妈太计较了,那天晚上危险是有些,可是她们都是游泳高手。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的报导把真实情况写出去,乌拉孜汗和他父亲不是都挨批评了嘛,报纸上声明前一篇报道与事实不符,他们那个脸丢得还不大吗?还要出个什么气呢!
丽达心里说: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呀。她苦笑一下,说:“还是我女儿心胸开阔,把名利看得很淡。”
当谢琳娜把那番谈话告诉金大雨后,他说她真是个傻瓜,妈是感到苏联专家撤回,报纸上展开对修正主义的论战影响到妈的社会地位。到底他比她大两岁,比她多经历了政治上的风雨,把话一点破,她也就皱起了眉头。金大雨从没有想过那些问题会严重到像爷爷讲的,妈要离开自己,真是晴天霹雷。后来仔细一想,并不是晴天霹雷。天早就阴了,几年前就阴了,他没有发觉罢了。现在发觉了,他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妈离开了,谢琳娜离开了,他失去了生活的全部,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担心很快就表现出来,天亮,谢琳娜送饭来他一口食物未进,她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一夜没有睡,听爷爷讲故事。崔正冈替他打圆场,说他们从东北讲到乌拉尔的萨拉多依,讲到奥伦堡、圣彼得堡、莫斯科大会战、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讲到列宁、布琼尼、伏龙芝、还讲到他的果勒内·阿略尔。谢琳娜把嘴一撇说她可要找爷爷的麻烦了。爷爷说她,哪一次见他没找过麻烦。孙女说爷爷从来没有给她讲过他的经历,她妈说,崔可夫·库图索斯卡娅·多尼娅奶奶漂亮得很,给她哥讲了没有?金大雨说讲是讲了,没有说漂亮得很。
谢琳娜说不对劲,他问有什么不对劲?妹妹说熬夜是疲劳,可哥的表情是悲伤。一语破的,他躲过她的目光说,快回家上学,别迟到了。他去备马,她嘴里仍然嘟囔着爷爷,越来越不明白,她妈常常莫名其妙得让人无所适从,哥本来什么事也不瞒她,现在对她躲躲闪闪,让人看了难过,问他们真的谈了一夜?爷爷说这闺女越大越刁了,又要找他麻烦,又不相信他。他生气地问,那么她要听到爷爷妻子死了,儿女死了,亲人谢洪明把一只胳膊丢在俄罗斯的原野上不悲伤!
她这才打消疑虑。还是嘟囔了一句:“但愿爷爷讲的是实情,我真担心,中苏两党的大论战带到我们家庭来。”
崔正冈吃惊地看着她,眼前那个心无挂碍的女孩儿成熟了。
回橡树大院的路上,黑旋风在前边走,谢琳娜在后边喊让黑旋风慢些!金大雨只好放慢,两马并鞍徐行。她心情不安地说哥和妈有重要事瞒着她。
金大雨说:“这句话是该我问你的。”
谢琳娜问:“哥,你对我还有不放心的?”
他说:“没有,你是我唯一的知已。”
她说:“不,应是第一知已,第二是妈。可是现在,我是第二,第一是妈。你俩把重要事情瞒着我。”
他分辩说:“不,是你俩把重要事情瞒着我。”
“我?”她用劲瞪着大眼望他,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然后说:“我还是几年前给你说过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从我量你的裤腿一尺宽,你说不对,是三十厘米时,我就决定,今生今世,非你不嫁。”
他想,不要把玩笑话说得太深了,正面问她:“妈没有给你讲过她有什么打算?”
她说:“你讲明确些?”
他说:“苏联专家走完了,中苏论战越来越尖锐,中国经过了两年多的饥饿,妈妈早就从梦中醒来,妈唯有放不下的是咱俩的将来。你是她女儿,妈可以要求你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我是妈儿子,是养子,按照妈的性格,做人原则,不会要求我做什么或放弃什么,一切让我自己选择。”
听了这番话谢琳娜急了,分辩他曲解了她们,好像在问,妈要离他们?她和妈商量好要离开他?这件事她得问问妈。
现在就如说相声一样,包袱抖开了,都别再捉迷藏。谢琳娜向他表示,只要他不嫌弃她愚鲁,他走,她走;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