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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王》从内到外散发着地道的中国味,没有刻意“寻”根,而“根”自在。这是叙事方式与题材高度契合的结果,用王蒙的话说,就是“本体论与方法论完全融合”。这是极高的艺术境界,无怪有人将《棋王》与茨威格的《象棋的故事》比较,认为《棋王》不落下风,“通篇散发中国文学特具的油墨香,它的大量品质,只能来自中国传统文化的伟大熏陶。(略)和主人公王一生的棋品一样,阿城的小说也是‘有根的’,正所谓‘气贯阴阳’、‘汇道禅于一炉’。每个字都直取文化的深层。”(庄周《齐人物论》,湖南文艺出版社,2004)。确实,不像有的寻根小说,西方式的结构,夹杂着洋腔洋调,叙事方式与题材乖离,“寻”与“根”脱节,显得不伦不类,像是西服革履上顶着瓜皮帽。不过仔细想想,这又很正常,这批寻根作家都是知青,共和国同龄人,从小受共产主义教育,操现代汉语——那种由西语语法、日本返销的现代词汇和本土白话混合而成的语言,文学教养主要来自五四以后的中国新文学和以现代汉语翻译的外国进步文学,传统的中国文化对于他们已是恍如隔世。这样的知识背景和“失根”的状态,决定了他们“寻根”的热情,正如郑义在《跨越文化断裂带》一文中讲到的那样,在一段时间里,他们“聚一起,言必称诸子百家儒释道”,“感到自己没有文化,只是想多读一点书,使自己不致浅薄”;也决定了“寻根”本质上的虚幻。确实,那些凭恶补速成的“寻根文学”作品,总让人感到不够自然,有些装模作样。原因很简单:文化这种东西,本来是自然形成的,无法人为地制造。传统的中国文化历经历史风暴的涤荡,早已面目全非,奄奄一息地保留在老一辈文化人身上,而他们早被认定是历史淘汰的对象,在历史的角落苟延残喘,自然消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984《棋王》(4)
正是在这一点上,阿城与他的同辈位开了距离。阿城出生文化名人家庭,父亲钟惦棐来自延安鲁艺,却是一位有绅士风度、才华横溢的艺术理论家。八岁之前,阿城住宿育英小说,过着优越的生活。1957年,钟惦棐因一篇《电影的锣鼓》被打成右派,家道从此中落。作为大右派的儿子,阿城自然被打入另册,早早就体验到世态炎凉。然而边缘化的结果,使他有机会接触到另一个世界,它隐藏在琉璃厂的旧书肆、古玩店里,少年的阿城在那里流连忘返,触摸被遗忘的前朝历史,不经意间接受了中国古代士绅文化的洗礼。这段阴差阳错的经历,竟使他成为一条漏网之鱼,在知识结构上发生代际错位。确实,读阿城的文章,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时代颠倒的错觉,那种文风与其说属于知青一代,不如说与民国那一辈的作家更加接近。这种独特的知识结构,决定了他在“寻根文学”运动中扮演一个特殊角色。
在《文化制约着人类》一文里,阿城通篇谈“文化”,只字不提“寻根”,这与韩少功、郑万隆、李杭育的寻根文章形成耐人寻味的对比。在阿城看来,中国文学尚没有建立在一个广泛深厚的文化开掘之中,而没有一个强大的、独特的文化限制,是达不到文学先进水平这种自由的;五四运动对中国社会的变革有不容否定的进步意义,但它对民族文化的虚无主义的态度,加上中国社会一直动荡不安,使民族文化的断裂,延续至今,*时更加彻底,把民族文化判给阶级文化,横扫一遍,差点连*布也没有了。这是对近代以降中国文化、文学极其悲观的估计。在这样的语境下,阿城开出的药方——“中国文化”(确切地说应当是老庄禅宗的道家文化),似乎只能是张空头支票,唯其如此,它显得格外的悲壮。阿城作为“中国文化”的传人和“最后一个文化贵族”的形象,无形中得到树立。事隔二十年之后,阿城在与查建英谈“寻根文学”时这样说道:“我的文化构成让我知道根是什么,我不要寻。韩少功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