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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
他迈着大步急行一阵,路径渐窄,靠右近海一面,常见
一片片光滑如镜的平地,往往七八丈见方,便是水磨的桌面
也无此平整滑溜。俞岱岩走遍大江南北,见闻实不在少,但
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情状,一问土人,不由得哑然失笑,原
来那便是盐田。当地盐民引海水灌入盐田,晒干以后,刮下
含盐泥土,化成卤水,再逐步晒成盐粒。俞岱岩心道:“我吃
了三十年盐,却不知一盐之成,如此辛苦。”
正行之间,忽见西首小路上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急
步而来。俞岱岩一瞥之间,便留上了神,但见这二十余人一
色的青布短衫裤,头戴斗笠,担子中装的显然都是海盐。他
知当政者暴虐,收取盐税极重,因之虽是滨海之区,寻常百
姓也吃不起官盐,只有向私盐贩子购买私盐。这批人行动剽
悍,身形壮实,看来似是一帮盐枭,奇的是每人肩头挑的扁
担非竹非木,黑黝黝的全无弹性,便似一条条铁扁担。各人
虽都挑着二百来斤的重物,但行路甚是迅速。俞岱岩心想:
“这帮盐枭个个都有武功。听说江南海沙派贩卖私盐,声势极
大,派中不乏武学名家,但二十余个好手聚在一起挑盐贩卖,
决无是理。”若在平时,便要去探视究竟,这时念着师父的九
十岁大寿,不能因多管闲事而再有耽误,当下放开脚步赶路。
傍晚时分来到余姚县的庵东镇。由此过钱塘江,便到临
安,再折向西北行,经江西、湖南省才到湖北武当。晚间无
船渡江,只得在庵东镇上找家小客店宿了。
用过晚饭,洗了脚刚要上床,忽听得店堂中一阵喧哗,一
群人过来投宿。听那些人说的是浙东乡音,但中气充沛,显
然是会家子,探头向门外一瞧,便是途中所遇那群盐枭。俞
岱岩也不在意,盘膝坐在床上,练了三遍行功,便即着枕入
睡。
睡到中夜,忽听得邻房中喀喀轻响,俞岱岩登时便醒了。
只听得一人低声道:“大家悄悄走罢,莫惊动了邻房那客人,
多生事端。”余人轻轻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中。俞岱岩从窗
缝中向外张望,只见那群盐枭挑着担子出门,想起那人那句
话:“莫惊动了邻房那个客人,多生事端。”暗想:“这群私枭
鬼鬼祟祟,显是要去干甚么歹事,既教我撞见了,可不能不
管。若能阻止他们伤天害理,救得一两个好人,便是误了恩
师的千秋寿诞,他老人家也必喜欢。”将藏着兵刃暗器的布囊
往背上一缚,穿窗而出,跃出墙外。
耳听得脚步声往东北方而去,他展开轻身功夫,悄悄追
去。当晚乌云满天,星月无光,沉沉黑夜之中,隐约见那二
十余名盐枭挑着担子,在田塍上飞步而行,心想:“私枭黑夜
赶路,事属寻常。但这干人身手不凡,若要作些非法勾当,别
说偷盗富室,就是抢劫仓库,官兵又哪里阻挡得住,何必偷
偷摸摸的贩卖私盐,赚此微利?料来其中必有别情。”
不到半个时辰,那帮私枭已奔出二十余里,俞岱岩轻功
了得,脚下无声无息,那帮私枭又似有要事在身,贪赶路程,
竟不回顾,因此并没发觉。这时已行到海旁,波涛冲击岩石,
轰轰之声不绝。
正行之间,忽听得领头的一人一声低哨,众人都站定了
脚步。领头的人低声喝问:“是谁?”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
说道:“三点水旁的朋友么?”领头那人道:“不错。阁下是谁?”
俞岱岩心下嘀咕:“三点水旁的朋友,那是甚么?”一转念,登
时省悟:“嗯,果然是海沙派,‘海沙派’这三个字都是水旁
的。”那嘶哑的声音道:“屠龙刀的事,我劝你们别插手啦。”
领头那人道:“尊驾也是为屠龙刀而来?”语音中颇有惊怒之
意。那嗓子嘶哑的人一声冷笑,黑夜中但听他“嘿嘿嘿”几
声,却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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