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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起初以为苏北说书的,一定没有北平评书说得精彩,抱着姑且
试听一番的性质进去坐了下来。场子上的布置南北大致相同,只是给
茶客沏茶不用茶壶,也不用盖碗,而是带盖上下一样粗的中号茶盅。
另外就是北方早已纶迹论袋卖水烟的,这种烟袋嘴能长能短,伸缩自
如,隔着几张桌子都能给茶客递过来吸用。冰凉挺硬的铜烟嘴儿在您
嘴边一蹭,真令人想起《儿女英雄传》里安龙媒吓了一跳的情形了。说
完一段书也是茶博士拿着簸箩收钱,行话叫打转,卖水烟的也就跟着
收水烟钱,大概比抽烟卷要省一半儿的钱。苏北说书的,大家都尊称
他先生,彼此见面都非常客气,熟脸色还要先打个招呼。开讲之前先
生一亮醒木,静静场子,然后念四句定场诗,头一两句声音微细简直听
不见,后两句才大致听清。据说这是说书的规矩,这样才能让听书的
凝神而听,先生清茶漱口润润喉咙,跟着大声开讲。有些天天去的老
茶客必定强嬲先生说上一两段笑话,然后书归正传,所说笑话有荤有
素,可是荤不露骨,俗不伤雅,非常含蓄,都是一般人平素没听过的。
朱浩如说书词韵清旷,而且神满气足,从不懈怠。他形容一个人刻画
入微,让您觉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记得他形容梁山好汉“没面目焦
挺”脑门子上生一块肉瘤,平素软软下垂,把眼睛眉毛都遮盖起来,可
是一紧张兴奋,百脉奋张,肉瘤一充血,立刻竖立起来,对于打斗毫无
妨碍,所以他叫没面目的原由在此。这种发前人所未发,而且人情入
理,的确高明。他说他十九岁就出师在大江南北各地说书,在这部书
里浸淫了三十多年,算是才把这部书吃透,可是临场说出来,觉得还有
缺欠。每年茶馆封灶书场封书的头一天,他一定另外奉送一段他最拿
手的“梁山好汉重九登高大摆菊花山”,他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真
实姓名外带绰号一百单八将,一个不漏,一口气说下来。当然最后打
转,听书老客自然要多破费凡文,请先生吃顿舒服愉快的年夜饭喽!
扬州听评书的风气最盛,说评书的好手如云,每人都有出奇制胜
的绝活。教场茶馆多也是说评书的大本营,记得有位说《清风闸》俗名
皮五癞子的,插科打诨,随机应变,增添了若干异想天开的笑料,加上
他嘴脸动作都蕴藏着幽默滑稽。我想如果请那位仁兄来到此间,给电
视台的综合节目来编桥剧,刻峭清丽的博辩,含蓄蕴藉的逗哏,那比现
在的硬滑稽,岂不高明多多吗?
王少堂说《水浒溯匕方人也许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物,但在大江南
北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王少堂一生只说一部书《水浒》,跟北平王杰魁
一样吃了一辈子《包公》,是南北相互辉映的。王少堂说《水浒》逢到炽
烈的厮杀打斗,立刻从座位上站立起来,不但摆架式耍身段,嘴里不单
要人喊马嘶,还要给双方书中人通名报姓。手里那把扇子一会儿当短
刀,一会儿变长枪,砍杀刺搠,各有各的招式,向左一转是英姿卓荦的
卢俊茂,向右一翻是巾帼须眉的扈三娘。有时候一个人要描摹几个人
的动作嘴脸,而且形容得惟妙惟肖。有时正当听久了,怕人发烦还要
穿插上点噱头(行话叫虚子),引得大家哈哈一笑,给人提神醒脾。每
场收书的扣子,为了生意眼还要引人人胜拴得紧紧的,让听众欲罢不
能,明天非来不可。南北说评书的放在一块来衡量,王少堂“书坛泰
斗”这个称呼可算当之无愧了。
抗战之前,在上海治事之所,大部分同仁都是扬镇一带朋友,谈起
王少堂“宋十回”如何塑造意境,穿插洗练曲折,“武十回”如何英勇豪
迈伉爽任侠,“卢十回”如何混漾恣肆奇彩缤纷。大家越说越来劲,恨
不得立刻听两段《水浒》才过瘾似的。恰巧有位同仁回扬省亲,于是大
家一起哄,愣是把王少堂约到土海来了。当时大中华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