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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清明时节,他们一同去扫徐赛玲的墓,凯瑞父亲的墓和凯瑞可可叔父的墓。凯瑞一到父亲墓前,就会想起父亲去世时的场景:蜡烛点起来的时候,就是祈祷亡灵走向天堂的时刻。凯瑞跪在父亲的灵柩前,对着苍茫的寒气和香火缭绕的祭品,默想灵魂的归宿。这是凯瑞第一次真正懂得死亡气味的强烈与平淡。她不会忘记,父亲临别时掉下的两滴眼泪。那是他对人间的弥留啊!父亲直到自己停止呼吸,也不知道自己患了晚期肺癌。在医院的一个多月中,凯瑞总是扶着他越来越瘦小的身子,在走廊和庭院里散步。各种各样的疾病,吞嗜着这座医院的人。父亲十分害怕,有一天自己也被疾病吞嗜了。
父亲活着除了写书,还爱好摄影。他善于从身边平凡的生活中,发现并捕捉到精彩的瞬间。凯瑞特别喜欢他摄于1963年的那张《交通警察》,画面中交通警察的身姿手势、以及他的神态、似乎忘情地陶醉于舞蹈之中,不像是在繁忙的街头指挥交通,倒像在大自然的山谷间指挥着一场欢乐的交响乐的演奏。那时候的城市街头,还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多车,警察才有了一如他动作一般的好心情。凯瑞给父亲照过一次相,相片上的父亲纯粹是个美男子。他那样美的头发、眼睛、鼻子和下巴,在凯瑞寻找的男友中没有找到、没有相遇。凯瑞扶着父亲散步时,父亲冰凉的手掌让她恐怖。她知道父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他已经咽不下食物了。可她还是为他炖了他平时最喜欢吃的甲鱼。甲鱼的气味弥漫在他床头,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初七的晚上,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凯瑞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合眼了。葬礼后的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时,晨光已穿透窗棂,透破习习浮动的白窗纱,洒在被子上。凯瑞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信箱,信箱里每天都有一大堆报刊杂志和信件。今天惟一的信件,是一个远在美国的朋友寄来的。他告诉她要来看她,这让她兴奋也让她不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这些年世界变化很大,每个人的变化也不小。凯瑞好像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有意思。孤独、寂寞还有苦闷,常常伴随着她。她只有不断旅游,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才能摆脱一些东西。那个夏季她来到三亚,三亚旖旎的风光常常让她想起蓝色的海洋,想起在海边梦魂缭绕的日子。
现在她离开牙龙湾沙滩,来到她居住的宾馆餐厅。她临窗而坐,要了几个冷盘又要了一瓶葡萄酒。葡萄酒灌进肚子里,令她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她喜欢那感觉,是因为这样既不醉酒又有激|情,且让她文思泉涌浮想联翩。她第一次微醺,是在P城墨雨河旁的一座小木屋里。那时候她与阿芒还有蒙丹与伊聚在一起。他们喝酒唱歌,还共同欣赏一本书的一小节内容。那内容凯瑞如今还依稀记得:“没有人能够使我们,对于古希腊精神之再生的迫切希望萎缩。因为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看到由火一般的神妙之音乐的日耳曼精神的更新与纯化的希望。否则,在今日这种荒废的文化里,能给我们任何健全之未来的承诺吗?我们寻找一个丰腴之土地,一个强有力的根本,但我们是白费力气了:我们所看到的只是泥土、尘沙、沉闷与倦怠……
我们的迷糊的眼,向一切沓远的、混乱的东西观望,因为它们所看到的乃是从地底下升起的,到了那金子般的光耀夺目的,那充足的、青翠的,那丰富的生命力。”凯瑞离开那座城市的第二天,那里正进行着一场著名的战争,蒙丹失踪在那片带着血腥味的广场上。伊气喘吁吁地给凯瑞打电话时,凯瑞正在电视上看战争中,那些优美的流弹划破夜空的场景。可如今她已记不得伊的容貌,更不知道蒙丹的下落。她在寻找他们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每夜都浮现出她微醺时,与他们共同阅读那段文字的气氛。
流动哲学书1(11)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凯瑞望着线一样纤细纯粹的雨丝时,她餐桌对面的座位上,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他黑黑亮亮的大眼睛,不时地注视着她。她回避他的目光,不想与他搭腔,可她还是与他搭腔了。
“你来三亚多久了?”
“三天。”
“你是江南人吧?”
“不错。”
“江南水乡很美。”
“你去过?”
“没有。”
凯瑞没饮完酒,便匆匆地离去。夜晚很凉爽。她躺在床上,听雨声敲打窗棂时发出的嗒嗒声。那嗒嗒声,让她的思绪游荡到遥远的海边。海边居住着她父亲的一个朋友,那个父亲的朋友最喜欢对凯瑞说:“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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