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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办身材虽是矮小,二十七岁上的胸部已经跟四十岁的人一样。两条又短又细的腿,一张大阔睑,皮色乌七八糟,仿佛雷雨之前的天空,睑部高处耸起着光秃的脑门:这种种格外显出他体格的畸形。睑相很象驼子,不过他的驼峰似乎是藏在身体内部的。没有血色而苦闷懊恼的睑上有种特殊的神气,证实他的确有个看不见的驼峰。鼻子和许多驼子的一样,弯弯曲曲,扭来扭去,不长在睑中央,而是自右至左斜着过去的。…嘴角两旁耸起一些纹溜,象撒丁岛人。表示他随时会说刻薄话。稀少的头发黄里带红,一绺绺的挂在额前,有些地方可以看得出头皮。一双又大又扭曲的手,跟太长的胳膊接榫没接好,难得有干净的时候。脚下穿着早该扔在垃圾堆上的鞋子,黑里泛红的粗丝袜。裤子和黑呢上装已经露出经纬,差不多堆了一层油腻;可怜巴巴的背心,好几个钮扣都丢了芯子…;脖子里裹着一条旧围巾当领带。全部装束都说明他为了贪欢纵欲,潦倒得不成体统了。
这许多细节固然可怕,但他的主要特点还在那两只山羊眼睛;眼珠四周,围着一圈黄色,有种淫乱和卑鄙的表情。他在镇上是大家最害怕最敬重的人。因为长得丑,古鄙格外野心勃勃;胸襟很窄,跟一般肆无忌惮的人一样特别有他可恶的小聪明,专门用来发泄心中的怨恨。他会编些狂欢节里唱的讽刺小调,纠集无赖在街上起哄,他那张贫嘴等于当地的一份小报。迪奥尼斯为人狡猾,虚伪,因此也很胆小;他雇用古鄙,一半是因为古鄙聪明绝顶而忌他几分,一半是利用古鄙熟悉本地在利害方面的内情。但这位东家对帮办防得很严,银钱出入自己掌管,不留古鄙住在家里,也不让他亲近,机密的或是出入重大的案子都不交给他办。帮办受着这种待遇,一面巴结东家,一面怀恨在心,暗中监视着迪奥尼斯太太,想找机会出气。他悟性极快,办什么事都轻而易举。
当下帮办搓着手,车行老板回答他说:“噢!小于!你已经在幸灾乐祸了。”
但羡来平时想弄什么女人,古鄙无不丧尽廉耻,竭力帮衬,所以五年来但羡来都引他为同道,而车行老板也对他不大客气,没有想到古鄙胸中积着多少怨恨,把所受的羞辱都记在那里。帮办懂得金钱对自己比对谁都重要,也知道自己比奈穆尔镇上所有的布尔乔亚都高强,很想挣一份家业,仗着跟但羡来有交情,把当地三个缺分买一个下来:或是治安裁判所的书记职位,或是随便哪个书办的事务所,或是迪奥尼斯的事务所。因此尽管车行老板把他呼来喝去,米诺雷勒弗罗太太把他不当人看,他始终耐着性子忍受,在但羡来身边做一个不要睑的小丑。两年以来,但羡来假期终了时丢下的情妇,都由他接收。古鄙可以说是端整了大菜给别人享受,自己只拾些残羹冷饭。
“我要是老头儿的侄子,哪怕上帝要和我平分遗产,老头儿也不会答应,”帮办说着,露出一口又少,又黑,又吓人的牙齿,狞笑了一下。
那时,治安裁判所的书记玛森勒弗罗,走到他女人身边来,还带着奈穆尔的稽征员的妻子克勒米耶太太。玛森勒弗罗在小镇上的布尔乔亚里头是最贪心的一个,睑长得跟鞑靼人一样:小圆眼睛好比两颗山楂果,脑门扁平,短短的鬈发,油腻的皮色,一对大耳朵没有耳朵边,嘴唇薄得看不见,胡子很少。他跟放印子钱的人一样外貌温和,心地狠毒,行事都有一定的原则。说话象失音的人。总之,要把他描写完全,只消知道他不雇用下手,所里的判决书都是派大女儿和妻子送达的。
克勒米耶太太是个胖子,头发的颜色象淡黄又不象淡黄,满面雀斑,衣服都紧贴在身上,平时交结迪奥尼斯太太;大家认为她有学问,因为她会看看小说。这位末等金融家的太太,自命为高雅大方,极有才情。她等着老叔的遗产,好让自己有点儿气派,把客厅装饰起来,接待镇上的布尔乔亚;因为丈夫不肯替她买卡赛尔保险灯,镂版画,和她在公证人太太府上看到的一些无聊东西。她最怕古鄙;因为她常常失言,被古鄙拿去到处宣扬。有一天,迪奥尼斯太太说不知道用什么药水洗牙齿好。
她却回答说:“干吗不用奥比阿呢?”…
米诺雷老医生所有的旁系亲属,那时差不多全到了广场上;他们为之惊慌不已的那件事,谁都感觉到意义重大,连一般来自四乡,拿着大红雨伞,穿得花花绿绿,逢时过节走在路上别有风光的男男女女,也一齐把眼睛钉着米诺雷的承继人。在介乎乡村与城市之间的镇上,凡是不去望弥撒的人,都留在广场上谈生意经。按照奈穆尔的习惯,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