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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涌来”,而且“任我在风中怎么奔跑也吹不散”。终于,“我潮湿的步履再也不能沉重地走向你”,“黑暗中我咬碎了山楂果我的心”,只剩下那条“哭紫的路”,“淋着歪歪斜斜的苦痛”。
唉,这过早地被秋风吹落的山楂果啊!
唉,这苦涩而又酸甜的初恋的情绪啊!
奇怪,小小的年纪,哪来那么多的忧伤呢?初恋的情绪,哪来那么多的苦涩呢?少女的心头,哪来那么沉重的十字架呢?莫非这一切,不过“为赋新诗强说愁”?
并非如此。
其实,只要稍加体察就不难发现,“初恋的情绪”一开始就是朦胧的、想象的、不确定和非现实的。“不知道是哪个没有风没有雨的黄昏,我开始忧郁地爱你”;“田野油菜花金黄地铺向我,我拿着写给你的小诗不知怎么办”。终于,“在想象中你朦朦胧胧地走近我,用自信和幽默把我围猎”;而那个“我”,却“只能站起来,摸摸没有了蝴蝶结的童年愣了又愣”。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太容易:“像你认真地学英语单词那样,认真地窥破了我的秘密”;她有着太多的准备又毫无准备:“我还没看完那本格林童话,就这样你走进了我的门”。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季节是你的足音一夜间叩开的”。“你金色的莽原之风没遮没拦,深深淹没了我的渴望我的爱情”。
显然,这种爱的方式注定了这种爱一开始就是悲剧性的。这是它一开始就带有一种强烈的忧伤抑郁情调的根本原因。因为爱情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爱慕与追求,它是一种必须有回声的灵魂的呼唤。也就是说,爱情必须是“对等”的:同样的渴望,同样的爱慕,同样得到回爱。但在《初恋的情绪》中,恋爱双方的感觉却不对等。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现实价值”不相等。也许在旁人看来,她和他正所谓“天设一对,地造一双”,或者他比她差得远,根本不值得她去爱。但是,在爱情中,并没有什么“现实价值”,只有“感觉价值”。只要一方觉得不等值,它就是不等值的。而我们读到的正是这样一种感觉,一种一方以“压倒优势”征服另一方的体验:“海潮般你淹没了我的朝夕,浩浩荡荡用你男子汉的气势涤荡了我”;“为什么我总在你面前说不出一句话,不能完成我的整个形象呢”?“最惊心的是你远去的足音,笔直地抽红了我呆滞的眼睛”,“我的眼泪和渴望在海水里默默奔流,而我不敢升起那张神秘的白帆”。这种在对象那里完全丧失自我的爱情,难道不注定了要以悲剧告终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苦涩而又酸甜的山楂果(2)
然而《初恋的情绪》的意义也正在于此。这“初恋的情绪”是胡鸿的还是别人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许是无意中)描绘了新一代女性在这变革时代的微妙心理:一方面似乎是觉醒了自我意识,义无反顾地要去寻找自己心中的“男子汉”;另一方面,却时刻准备着,一旦找到,就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让他“那样专制地使我幸福”。在“挺起你健美的三角肌,让我栖息少女的幻想”的向往中,在“我独自走在你北方的阵雨中,等待心的辙痕跨过思念的静谧”的期待中,在“你葡萄般酸甜的眼睛闪闪烁烁,我竟一句话说不出”的被征服的幸福感中,我们看到的不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层积淀吗?从宗法礼教的重压下解放出来的新女性,却又因“寻找男子汉”理想的设立再度丧失了自我,这真是何其不幸乃尔!为什么她们就不能想一想,“男子汉”们是否也该有同样的“献身精神”呢?她们难道不该使自己也变成“强有力的”(当然是心理意义上而非生理意义上的),从而问心无愧地和完全对等地接受对方的寻找和选择吗?倘能如此,则真正的、本来意义上的爱情,就会来到我们中间。
这需要时间,但并非对于一切人都是漫长的。我们高兴地看到,在经历了一番凄风苦雨的阵痛之后,鸽子般的少女已经长大成人。尽管“没有人能遗忘她的初恋,也没有人能遗忘失恋带来的痛苦”,但恰恰是痛苦而不是其他,使她变得刚强和成熟起来。人类永远追求幸福,这是人类不可剥夺的权利;但如果没有痛苦,人类又会在幸福的甜腻中沉沦。这是历史悲剧性的“二律背反”。因此,痛苦较之甜蜜,忧伤较之欢乐,有着更为深刻的美学意义。事实上,正是在经历了痛苦之后,胡鸿才写得出这样刻骨铭心的诗句来:
你走吧 我恨你
为什么
你只用日出的晨雾
淹没我所有思念的山谷
也正是因为在痛苦中升华出自我意识,她才有权利也有力量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