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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说得声音并不大,且中间隔着数座,人声又吵,却见镖局那边已有两个人望过来。一个正是那姓秦的老者,另一个却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小伙子眼中隐隐透着不高兴,姓秦的老者却神色不露,直盯着沈放看了两眼。沈放一愕,三娘轻声笑道:“知道他们的厉害了吧?”
说着,三娘冲那边点头一笑道:“诸位勿怪,我家相公书生议论,你老师傅恕罪。”
她声音清脆,虽不甚大,但有意说给那边听的,在场的人大多都没听见,那边人却听见了。那为首的老者却再瞧了三娘一眼,欠欠身道:“不敢当,这位先生所说的原都不错,只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为了养活妻子,也是无奈的勾当。”
这一下沈放可是大惊。相隔颇远,沈放却觉得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就像响在自己耳边一样,仿佛就是站在自己这张桌子边上说话。侧目四顾,旁边人似乎都并未听见,心下更觉骇然。却见荆三娘神色不动,只和那老者四目碰了一下,便即分开。那目光交汇之际,似隐隐有剑光石火迸出,连沈放都看出来了。然后他们两人就各自回头,谁也不再理谁。过了一会儿,三娘才轻声“嗤”笑道:“他露这手功夫是给我看的。到底是老江湖,一进门就盯上我了,难道我的脸上有贼字吗?”
沈放不由也一笑,想起三娘气质不俗,就是平常人也会注意到她的。但他生性稳重,虽和三娘夫妇和谐,也不好意思贫嘴薄舌,只一笑就算了。心里也搞不清他们这些江湖门道。
正说着忽听门口帘子“啪”的一掀,大踏步地走进一个人来。好一个壮大的和尚!只见他提着一把铁禅杖,想是走得热了,敞了前襟,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他上下衣服也全被雨水打湿了,紧粘在身上。脸上狮鼻阔口,双眉横拧,偏又穿了件杏黄色的僧袍。那颜色就穿在女孩子们身上也嫌嫩了些,偏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披在身上,倒把他衬得越发凶煞。
那和尚一进来就要酒,又冲镖师座上看了一眼,像是有什么不满意,一连恶声地叫店主。等店主的那一会儿工夫,又把那边座上镖师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十分轻蔑。这时店主才赶了出来。那和尚叫道:“给我拿三斤烧酒三斤牛肉来,不管熟不熟,要快,主要是快。”
店主忙答应了,打量着要给他安插个座儿,随口顺势说:“大师傅要吃饭好说,但要住宿这店中可已满了。”
他看出那和尚不好惹,连忙就把该说的都先说了,省得一会儿那和尚弄脾气,这也是开店人家的乖觉。
没想那和尚却似脾气挺好,并不在意。他又望了镖局中人几眼,才道:“就是有房我也不住,和尚还要看着几个龟孙子呢。”
说着,他嘴里喃喃道:“龟儿子们跑得倒快,老子喝了口酒,差点就赶不上了。嘿嘿,叫和尚我这一阵疾赶。”言下毫不掩饰一腔敌意。
镖局中那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神色一怒,似想接话。镖局桌上诸人也齐齐变了脸色。这时却被那姓秦的老者看了他们一眼,便不由都低头按捺住了。
店中人也不由都吃了一惊:难道这和尚竟是强盗?心里又紧张又好奇,正不知就他一个人呢,还只是先来探路的。不过看他这架势,有他一个人麻烦似乎就已够大了。有谨慎的便担上心来,不由得就摸了摸自己在意的行囊。
那和尚见到每桌上都有人,不由心头焦躁,骂道:“老子今天霉运,碰上这瘟雨不说,好容易找个店,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忽见门侧暗处有个黑衣服的少年人独占了一桌,正趴在桌边睡着。他不由分说便走上前,嘴里嘀咕着:“这么多人,你凭什么就一个人一张桌?”
说着就已走到,到了也不说话,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真是地动山摇,桌子怕都要拍裂了。拍下去后他才发话道:“你小子凭什么一人独占一张桌子!”
那少年当时就被他这一拍惊醒,茫然抬头。这一露脸,看见的人不由都心中一赞,只见他淡褐色的皮肤上生着削挺的五官,搭配匀称,眉峰挺秀,双颊苍冷,衬着那身黑衣格外齐楚。江南秀丽人物本来多有,但从没见过如这少年般风神的。也不能说他多漂亮,只觉得他的神气更多了分自然。那和尚却看都没看,一伸手就朝他脖子上拨弄去,要他让个空地给自己。
他也不思量自己手劲有多大,那少年人不防之下,身子本轻,一下就被他踉踉跄跄地带出去好几步才站稳。那和尚已经坐下,见他被推成这样,倒有点儿不好意思,口里喃喃着:“奶奶的,你怎么这么轻,我也还没使劲儿呢……”说着,就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