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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玉刚一回府,许玉琳就把事跟林谨玉讲了,林谨玉重新换过衣衫,许玉琳见林谨玉眼睛有些肿,叫丫环打了水来给他热敷过,温声问,“是不是瑞王欺负你了?听平安说从瑞王府出来哭了一路。”
“没有。”林谨玉在女人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死鸭子嘴硬,“以后瑞王府上送东西不要收了,找我就说不在。”
“知道了,要不要准备些吃的用的。两个舅舅在牢里,没人打点可是要受罪的。”许玉琳道,“还有园子里拘押的女眷们。外祖母年逾八旬,珠大嫂子是节妇,兰哥儿还小,他们三个圣上格外开恩,没在拘压之列,允他们继续在园内住着。可是老的老、小的小,这天一日热过一日,还是拿些消暑丹什么的去吧。”
“嗯,吃的用的多备些,药的就算了,遭忌讳。我一会儿去王大人府上,要晚点儿回来。”林谨玉整整衣领,对镜子前后照过,荣国府抄不抄与他无干,只是面子工程总是要做做的。不但要做,还得做得有情有义。
王子腾早等着林谨玉呢,这会儿谁也不矫情了,直接往书房去商量。
林谨玉先愁眉苦脸的感叹,“我听说了外祖母家的事,又是伤心又是着急,一时没了主意就去了先生家,听先生的话音却是不大好,脱罪怕是不易哪。”
王子腾苦笑,“还说什么脱罪,如今能保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是祖宗积德了。别落得与史家一般家口凋零,百年名望一朝俱毁。就是将来到了地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呢?”
“谁说不是呢。”林谨玉道,“世伯比我有见识,这两日我胡思乱想,我人小位卑,朝中说不上话儿,不过还算看得明白。贾雨村这条野狗也太张狂了些,听说如今不少人怕被他无端咬一口,上赶着巴结他!外祖母家不就坏在他的一张贱嘴上么?他与咱们两个都不对付,舅舅们落在他手上讨不得好的。明日内阁当值,我与世伯是同一班,不如一块儿上本,谁都能审荣宁二府的案子,唯独贾雨村不行。”
王子腾慢捋颌下三寸美髯,笑道,“贤侄与我想到一块儿了。贾雨村曾在你舅舅家做过你二表哥的夫子,有师徒之情,怎能不避闲呢?”王子腾觉得林谨玉真是上道儿,直接说到了点子上,荣国府出事王子腾自然是急的,不过抄都抄了,尤其这种世族大家,百年积弊,哪儿能白璧无暇?翻案的可能性不高。王子腾忧心的是贾雨村,眼瞅着史家、贾家都死在了贾雨村手上,难道接下来轮到他王家了吗?王子腾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只是如今朝中人心惶惶,贾雨村风头正盛,多半的权贵都咬牙切齿的恨贾雨村,不过没绝对把握也没人愿意现在得罪他,省得惹一身腥。若无人应和,王子腾也是孤掌难鸣。
林谨玉与他立场相同,只是林谨玉主动提起倒让王子腾喜出望外。毕竟林谨玉现在后台够硬,他就是不收拾贾雨村,贾雨村也动不了他,又联想到前日林谨玉的痛哭,王子腾倍加以为林谨玉只是一片真心为了荣国府。难得林谨玉小小年纪就心胸宽阔,不念旧恶,长情厚道。
王子腾对林谨玉又添了几分喜爱,温声道,“我为官几十年也没见过贾雨村这样做官的,竟是不管不顾的乱攀乱咬。说实话,除了那些子小门小户、或是心虚要保命的,谁能瞧着上他?唉,贤侄不是外人,你年轻兴许不知,或许他后头是……”王子腾伸手朝上指了指,肃容道,“要不谁能容他在朝中蹦哒?贤侄,恕我说句明白话,我已经老了,再做官也没几年了。我只有一个儿子,”王子腾苦笑,“不成器侯,他不是出仕的材料儿。两个女儿,好赖也都嫁人了。如今身无所系,我第一是不忿贾雨村为人;第二贾雨村把这朝堂搅得太不像了,太平盛世,焉能容此酷吏横行;第三金陵城五大世家,一家败三家抄,只剩我王家了,我不敢说王家干净,不过我不能让家族败在我王子腾的手上;第四,荣国府、史家都是我的姻亲,我救不得他们,也当在朝中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方不负了姻亲之名。因这四点,我与贾雨村在朝中是不死不休的。”
“可贤侄你不一样哪,”王子腾目光中带着一种长者特有的睿智与慈和,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凭贤侄的资质,日后封阁拜相已是水到渠成的事,就是赐爵封侯也不稀奇。我们明日上本,胜负在五五之数,贤侄能助我,我求之不得。只是若事有不协,若怒万岁,我到这个岁数,没什么放不下的。贤侄日后大好前程,若因此失了圣眷,岂不都是我之过么?”
“世伯过誉了,我哪儿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在朝中混口饭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