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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自然是好。”复又好奇,“姐姐唱一曲给我听好不好?”
玉枢甚是兴奋,竟从被窝里跳了起来。我一把扯住她:“外面冷,快进来。”
玉枢咯咯一笑:“师傅说唱歌要站起来,气才能一贯而下。你只管躺着,我唱给你听。”
我蒙着被子笑了许久,方探出脑袋道:“学了歌艺,反变成个疯丫头了。”
玉枢本来已气沉丹田开口欲唱,忽听我说她是疯丫头,顿时泄了气,钻进被子来,双手呵痒。我一边乱动一边告饶。忽听有人敲了两下门,母亲的声音在外面道:“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十里外就能听见你们两个在闹。如今都大了,还闹不够!”
我和玉枢连忙屏气敛声,将头蒙在被中哧哧直笑。待母亲走了,我方轻声道:“不必站起身来,轻轻唱一曲我听听就是了。不要再将母亲引过来了。”
玉枢笑嘻嘻地问道:“你想听什么?”
我忙道:“现下最时兴的曲子,唱一支我听听。”
玉枢想了想,开口唱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豨!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乐府·有所思》)
音调悲缓,却不自伤。随口哼出,满是温柔哀婉。“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何其决绝。不正是慎媛么?
玉枢唱了两遍,见我闭目不语,便推我道:“好听么?”
我含糊道:“很好听,但是太伤感了。换支别的曲子来。”
玉枢一笑,换了一支哄小儿入睡的摇篮曲。我闭目倾听,不知何时已陷入梦中。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我受启春和苏燕燕的邀约往苏府赴宴。清晨向熙平长公主问安之后,仍由王大娘随轿送我去苏府。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多环城北的皇宫居住。苏御史的府邸却坐落在城南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的尽头,名唤葫芦苏巷。小巷前段狭窄弯曲,两旁民居挤挤挨挨。尽头一座门楼,门楼之后便是一片葫芦形的空地,内宽外窄。外面是七八间整齐的厢房对列两旁,葫芦腰处乃是二门,里面是一座二层小楼。门楼黑瓦灰砖,题字是“时然后言”'68'四个大字。
苏燕燕仍旧穿着玫色锦袄和牙白长裙,领着两个丫头、一个仆妇在门楼前迎接。小巷里铺着厚厚一层炮仗碎屑,红彤彤的像陛前的红毯。许多穿红着绿的百姓站在自家门口向外张望。小孩子们团团围了上来,笑嘻嘻地打量。苏家的女人从袖中掏出一包糖果分了下去,孩子们仍是不肯散去,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进了二门,只见一个身着赭色棉袍的中年男子在院中负手赏梅,见我来了,忙抱拳迎了上来。苏燕燕道:“朱大人,这位是家父。”
我连忙屈膝行礼,苏御史亦作揖还礼:“大人不吝光降,寒舍蓬荜生辉。”
陶缸里种着几株白梅,地上撂着一把缺了口的陶壶,阶下靠着一柄松土的小铲。梅花顺势长成,并未斫干修枝,香气清郁,沁人心脾。我亦笑道:“苏大人清名素著,玉机倾慕已久,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苏御史大笑,亲自引我进了堂屋。但见上首挂着孔夫子雩台讽咏的图画,屋中陈列着半新不旧的桌椅,铺着已经洗毛了边的粗布垫褥。陈设稀少,唯有案上一只青瓷折颈花瓶里供着几枝梅花。
众人落座。苏御史道:“穷巷可避风雨,庭户亦可娱老。下官无多余财在京城中另置宅院,只得蜗居在这祖宅中。失礼之处,望乞海涵。”
一时小丫头奉上茶来。我随口编排道:“早就听闻苏大人‘陋室文史,野院梅花,促居葫芦,心系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苏御史一怔,随即呵呵一笑:“一点虚名,不足挂齿。”于是陪我饮了一盏茶,便起身回避。
苏燕燕道:“父亲要接母亲回家,恐怕要留在外祖家用膳,晚间才回。我等姐妹且乐一日。”话音刚落,人道启春来了。我和苏燕燕忙出门迎接。启春穿一件天青色暗云纹窄袖锦袍,满面春风地拉着我和苏燕燕的手道:“怎敢劳动二位姑娘!”
我见她穿得淡薄,手心却是滚烫,不由问道:“姐姐连棉的也不穿,不怕冷么?”
启春笑道:“我是个练武的人,自然比你们强些。”
苏燕燕笑道:“启姐姐快请进,身子再好,也经不得这样吹风。”于是三人说说笑笑进了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