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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向北过桥,波光在我眼皮上一晃。绿萼倒了一盏温水递过来,道:“姑娘今日受惊了,好生歇息一日,明日再去青州吧。”
我接过茶盏,缓缓坐直了身子:“午后便离京吧。再迟些,只怕母亲要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绿萼怕我提及家事,伤心自责,忙笑着以别话岔开:“说起来,这世道也怪。信王府以为是姑娘告发了公子,那些当官的又以为姑娘与信王是一道的。”
我也觉好笑:“这般两面不讨好的事,你竟也笑得出来。”
绿萼扁起嘴不服气道:“只准姑娘笑,不准奴婢笑?”
我依旧歪着,合目道:“还是快些离开京城的好,省得引起众怒,被人烧了房子。”想起即将去青州,我竟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又叹道,“真烧了房子也好,这样信王府便会对我少些疑心吧。”
绿萼连啐了几声,不悦道:“这是什么话?那是御赐的侯府,谁敢动?”
车马过了桥便一路西行,阳光穿过半透的纱帘落在绿萼的右颊上。她的眼中有长年累月浸泡在烦冗琐事中的倦意,从前清秀圆润的轮廓,也不甚分明了。岁月无情,我撇下她太久了。我忍着愧意道:“这一次我回青州,你们都随我回去。还有那两个阳苴咩城的丫头,也一并带回去,到了青州,找两户本分人家将她二人嫁了吧。”
绿萼先是欢喜,随即瞪圆了眼睛反驳道:“这如何使得?万一她们逃回京向信王府报信,那该如何是好!?”
高旸征服阳苴咩城,她们不过是城主送给高旸的使唤玩物,远离故土,毫无为人的尊严。我并非不怕她二人向信王府报信,我只是更害怕杀人。忽然心中一动,我不觉冷笑起来。似我这般狠心置亲兄弟于死地的人,竟对两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手下留情,真真是一个干名采誉的虚伪奸猾之人。遂叹道:“给她们好生添些嫁妆,不要薄待了。”
绿萼无奈,只得道:“姑娘就是心肠软。”
我笑道:“一时说我铁石心肠,一时说我豆腐心肠,我竟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了。”
到了兴隆里,小钱当先跳下马,扶我下车。天青日朗,柔风拂面,树叶沙沙地响。鸟语间关,蝶翼咈咈。忽听乱琴铮铮一般清脆响亮的声音,却是隔壁府邸重铺屋顶时时往地上倾倒碎砖瓦的声音。心念一动,似乎有哪里不对。正自出神,忽然腿一软,身子向右狠狠一偏,险些倒在小钱身上。忽听耳边一声尖啸,白玉耳坠子被带起向前激飞,耳垂微微刺痛。有尖锐的东西贴着脖子飞过,自脖颈至腮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只听咚的一声,一柄匕首钉在柱上,入木寸许。左掌一抹,满手鲜血。倘若我不是偏矮了身子,这一刀,势必刺中我的心脏。
出门迎接我的女人们望着匕首呆了一呆,当即尖叫起来。马受了惊,四蹄交替,前后乱蹬,整个马车都跳起来。小钱将我拉到车厢后,四望大喝:“有刺客!有刺客!”
话音刚落,从巷口跑出十几个壮汉来,散开了到处搜索,不久将一人从古槐树后揪出,掀翻在地,一把捆结实了,抛在车前。我命绿萼引众女进府,这才用帕子捂着伤口,走到车前。那人被提起领子跪在我的面前,又被人抓着头发仰起头来。但见此人身材矮壮敦实,面色黧黑,眼中飞起赤红的怒火,似野兽怒目。竟然是高曜从前的贴身侍从小东子。高曜入陵后,良辰自尽,小东子自请守陵。七八日前,小东子才随睿王进城,在公堂上证实华阳长公主的身份。小东子不比睿王,一旦回了帝陵,信王府随时可以抓捕,私刑审讯。我本没想过让小东子来作证,他既肯自愿前来,自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见今日抓捕小东子的壮汉中,颇有几个眼熟的,正是昨夜在朱云墓前绑起小钱的信王的随从。
我惊魂未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小钱以身半遮,防止小东子暴起伤人。血流不止,帕子被血浸透。血腥味散了出来,小东子的眼睛更加红了。我又换了一块帕子按着伤口,这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壮汉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启禀君侯,小的们都是信王的亲随。今晨王爷刚一出府,便险些为掷出的匕首所伤,小的们无能,竟被凶手逃了。王爷说,那凶手恐怕会来寻君侯复仇,特命小人来君侯府上查看,不想仍是迟了。幸而皇天护佑,君侯安然无恙。”
此人身材魁伟,赤裸的双臂上肌肉虬结,双目湛然有神。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躬身道:“小人名叫李威。”
若刺杀信王是因为信王有弑君的嫌疑,身为凶手的亲姐,被刺杀亦是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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