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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廊下,眼睛看向兰厅的方向,容色淡然。
蒋世友浑浑噩噩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模糊不清的梦里似乎是某个人的一生,隔着一层惨淡的死气,好像看皮影戏一般感受那遥远的模糊影像,从孤寂的幼年到情窦初开的少年,紧接着重重的深沉压抑好似波涛汹涌扑面而来,有地狱一般的深渊如黑洞般吸入一切,躲不过逃不掉,绝望痛苦自怨自艾之余,便衍生了暴戾乖张和怨气,只是这个人虽然糊涂,心底里到底是懦弱温善的,最终做不到对别人绝情,眼望着前途一片灰暗,灰心丧气下便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重重叠叠的画面好似万花筒里的花一般,来不及看清便转瞬即逝,只是那种深深铭刻在骨髓里的荒凉感却沉寂了下来,好似一杯放在冰天雪地里的水,凉透了结了冰,怎么也暖不过来。直到睁开眼看见久违的亮光,那沉闷窒息的感觉仍旧紧紧萦绕在心间,酸涩难忍。
有人快步走过来,坐在床沿看他,关切问道:“感觉如何?”
蒋世友眨了眨眼,才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四周是早已熟悉了的桌椅床柜,眼前是早已熟悉了的人,他试着说话,却发现喉咙哼哼,却干涩得说不出来。
周韵会意,忙道:“吴大夫说你身上毒性残留,伤到了喉咙,且等几日,待毒性都解了便会好了。”
蒋世友刚刚才苏醒,脑子仍是混沌的,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所说的话的含义,他眉一皱就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好似刀割火烧一般疼,只得咽下心里的话。
周韵看他脸色发白,眉眼扭成一团,忙安抚道:“别急,等两三日就好了,不会有大碍的。”
听到周韵反复强调病情并不严重,语调和平日一般温和,蒋世友不知怎的也就相信了,渐渐平复下来不再惊慌,但心头仍有无数疑问,便只好试图用目光来表达。
周韵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又从一旁小几上取过一碗泛着药香的琥珀色汤水,用小银匙拌了两下调匀温度,便一勺一勺喂过去,淡然道:“你这一昏迷,已经过去七天了,幸而吴大夫来得及时。”她顿了一下,又看了眼蒋世友不曾松懈的眉头,心内暗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毒种在你身上已经好几年了,药性潜伏在身上,人会脾气暴躁身体孱弱,除非验血,否则外表和脉象全都判断不出,而且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突然发作。本来是极难发现的,幸而你之前为了学医而尝药,恰巧尝的是一味蛇痢草,和那毒性相克,误打误撞下提前引发了毒,便昏迷了。”
蒋世友只觉得脊背陡然一阵发凉,全身汗毛竖起,他自小生长在平安地,从没亲身经历过阴谋暗害,谁知穿到这个富贵少爷身上反而会碰上这些触霉头的事,再想到梦里所感受到这位少爷的憋屈隐痛,心头顿时不寒而栗。口中甜润的汤药也泛出苦涩,因为知觉的复苏,身体绵软困乏感更甚,阵阵细微却绵绵不绝的隐痛随着经脉遍袭全身,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周韵见他神色不安,闭了口不肯再喝,也不勉强,将药放到一边,又扶着他躺下,细细将被子掖好:“幸而老太太和四妹妹发现及时,如今那些暗地害人的都被揪出来,咱们府里如今也算是安全无虞了。”
蒋世友似是不解,做了个口型:“是谁?”
周韵迟疑了一下,从善如流答道:“是苏姨娘和九儿……还有大太太。”
都是熟悉的人,九儿是朝夕都能见到的,太太更是长辈至亲,却原来,这些人都是潜伏在身边,面上带着笑和关切,暗地里随时等着要自己命的角色。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周韵索性将话题说开:“本来这毒药哪个大夫都不认得,也诊断不出。幸而前阵子吴大夫去了邻县山里采药,偶然识得此药——那邻县,就是大太太的故乡。后来审了陪嫁的妈妈,才知道她娘家缺钱,自己的积蓄又因为进了地下钱庄血本无归,所以便有了这个法子,大约是想着三爷无嗣,公公婆婆留下的这份家产便会由西府接手。”
她还是含糊地瞒下了一些事没说,比如这个计划早在几年前蒋世友少年时期便开始了,比如蒋世友小时候那场和苏进家的有关的落水事件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再比如这药不止会让他身体孱弱,更大的作用是不会有后代,如今药性沉积多年,会不会有后遗症连吴大夫也不敢确定。对于心思简单纯粹的人来说,这些事,知道得越多只会越难过。
蒋世友听完,长长出了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才从一个绵延细碎的噩梦里苏醒,便惊觉又入了另一个噩梦,身边陪伴的,可以信任的,只有一个心有所属的妻子,此情此景不由让人心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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