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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明丽的戏服仿佛间还附着着戏子的芳魂,纷纷的,纵身往火堆里一跃,一身艳骨皆烧成一堆灰烬,原是往尘里来,又归往土里去,只借了一场寒碜的仪式,体面地超度了冥顽不化的痴魂。
岚看着心惊,仿佛见着虹涅盘在火堆里,他夺下老裁缝手里未烬的戏服。
「先生为何要把这些尚好的戏服给烧了?」
老裁缝的一颗魂灵这才往火里魂游回来,悲哀道,「留着有什么用呢?穿戏服的人都死了……」
再艳丽的戏服,若无旦角名伶的血肉丰充,也只是一堆冰冷陈尸,还不及市井身上的灰旧褴衣,至少还沾染了些人气,像是这人世的活物。
「死了?!」岚一惊,赶忙道,「不不不!虹没死,在医院里,已经救回来了呢。」
「虹」
老裁缝看他,忽然鄙夷地笑了笑,道「这世间的名伶又岂止他一个,他啊,还差得远哩。」
「哦……」放心般地叹出一口起,岚又问,「不为他,又是为谁呢?」
「蝶衣啊……」似念起爱人般,老裁缝浑浊的眼里赫然有了清凉的光,「我做了一辈子的裁缝,就为了他啊……可他老了,死了……」
「我不认得……」
「你是谁?」
「我不认得……」
天上地下,唯虹一人,万事万物,皆为虚空。爱到无我,成佛成魔,再不成人。
「先生把这些戏服卖于我吧……这若是你毕生的心血,就此毁了,这衣的主人在九泉之下怕也会深感痛惜吧。他的魂附着在这衣上,这衣若能借另一位红伶再续风华,他才更宽慰吧。」
老裁缝看着他,眼里陡然浮现一靥艳媚的残像,回光返照般的他又活了起来。
他拉起岚的手,道,「你来,来呀,穿穿看。」
他将岚拉进裁缝店里,拉近里屋,他的卧房。这俨然似一个戏子的闺阁,各色戏服悬于墙上,那戏服都似百年之久,沾着陈旧的脂粉味儿,可分明又崭新得一尘未染。
岚抬头望去,满目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都隐于这人世最后一寸极乐,神鬼未知。歌舞未平,史书未止,君王仍废早朝,美人仍乱纲常,所谓千古,不悟的执念罢了。
赫然惊醒,耳边声色又止。才子佳人魂飞升仙,只留一副副五彩躯壳,悬于墙上,成万世效仿,叫后人轻薄,是谓“流芳”。
从别人的梦里醒来,岚竟落了泪。
老裁缝拉他在床边坐下,从床底翻出一个妆盒,里头满是玉凤雕钗,流金四溢。
这些首饰,日复一日被细细擦过,还似人活着般的模样。
「这些……」
「我攒的,送他,他没要……」
一个做衣为生的老裁缝,要几辈子的劳作才攒得起这等宝物。
想来,岚竟还没送过虹一根钗钿,便更想买下这些戏服,回头赠他,就作最后的赠别礼。
这浓情蜜意,似乎不沾染点铜臭,便不显昂贵。
「你能将这里的戏服珠钗都卖于我么?多少钱都可以。」
老裁缝笑,道,「多少钱?多少钱你都买不起……而且我这把老骨头,一脚都已进棺材了,要这些钱还有何用呢?」
「那你要什么才肯交换?」
老裁缝望着岚的脸,目里透出年轻的青涩的眷念,道,「让我在入土前再回忆一下他的模样……你穿上这些,戴上这些试试……」
「你是让我办成戏子的模样?」
「……对呀,你适合。」
打开棱镜,偷得花容半靥。镜中美人,黛眉檀口,脸上伤痕丝丝缕缕,却更憎风情。
老裁缝打开胭脂盒,为他上妆。那胭脂似迷幻的尘埃,纷纷落落,脸上积起一层薄土,土中滋养锦绣,将魂灵轻薄。
他认不得自己了。再一看,仿佛又认得,但不是他的脸,似虹的脸。
这一副云容月貌,不是他,还能是谁呢。爱到痴愚,恨不得成他,恨不能一张躯壳两人共伺,才好寸步不离,生死同命。
老裁缝痴迷地望着他,好似见着故人归来,为续前缘。他喝了一记还魂汤,两鬓白发又生春意,面上倦色又现容光。
他捧着岚的脸,哭道,「蝶衣啊……蝶衣啊……你可回来了,回来了……」
岚呆呆地望向镜中的自己,一尊偶人,涂满油彩,便成了他人和自己心中的佛。
“佛”字何解,欲也。故每逢有求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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