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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蓄意謀殺嗎?班頭當時沒吭聲。但村長嘿嘿一笑,說,那地方,有個無底湖。就算有人報警,也沒人能找著。總之,鼓隊只要把人送進山里,別帶回來就行。十萬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尾款。
這村子歷來貧困,這錢肯定不出自本村。背後有誰,班頭不敢細問。起初忐忑,但沉甸甸的錢拿到手,心就踏實了。
那些個有錢人,就是這麼發家的吧?只要能狠下心去,人也不是他弄死的,是她自己倒霉,落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今年命里就該他發財,逃也逃不過。
他說服了自己,於是靜靜地看著那湖中心的船身挪動,向岸邊駛來。穿紅衣的女孩坐在船中央,梳著頭髮,唱一首古老婉轉的歌。歌詞沒人能聽懂,但有極深的悲傷。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來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那是送行之歌,而被送之人再不能回頭。
老羅依舊匍匐著,而背後的班頭,已經悄悄從身後道具箱裡拿了根繩子。
他已經想好,等她上岸,趁她最虛弱不能反抗之時,把人綁了再栓個石頭沉湖裡去。反正,這女人這麼邪性,誰要是敢攔,就說她已經被髒東西附身,不是人了。
船停了,湖面依舊是詭異的赤色。
她踩在泥地上的第一秒,班頭就大吼一聲撲過去,把她撞得一個趔趄,摔回船上,連船都被撞得離了岸。接著他舉起一塊湖邊的大石頭,就要往船上砸。
他太怕了,根本不敢接近她,更不要說用繩子綁。於是臨時改換了主意,改用石頭砸,最好砸得她血肉模糊,連船一起沉了底。
紅了眼的班頭根本顧不得身後有十幾雙眼睛盯著他,只想要幹完,拿錢。
砰。
第一塊石頭扔上去,船晃了晃,比此前吃水深了許多,但沒翻。班頭忽覺得脖子一涼,接著被大力勒住。回頭茫然地看,看到老羅手裡拿著方才他拿出來的繩子套在他頭上,老羅咬著牙,手臂上青筋迸起。
「跑啊!」 老羅一聲吼,船里的女孩爬起來,但船身已開始汩汩進水,方才那一砸,竟然真砸穿了船艙。
班頭掙扎,瞧見這一幕開心得不得了,笑得面目猙獰。
「讓你跑,我讓你跑!」
砰。又是一聲。
但這次不是來自班頭,而是來自密林深處,極幽深的地方。是槍聲。
子彈準確避開老羅,射進班頭的肩膀。劇痛之下男人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而女孩的船已經大半沒入水中。她似乎在方才的鏖戰中耗費了全部體力,竟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最後,臉上浮現一絲笑。
是那種,覺得「此生就這樣結束也無所謂」的笑。
然而,密林深處傳來馬蹄聲。
是馬蹄,這條上山路溝通川滇,舊時的茶馬古道上,多的是驛站和馬匹。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現在公路修到村門口,誰還騎馬上山?
但那匹黑馬就這樣從林中躍出,穩穩踩在草地上,接著以千鈞之勢,沖向湖面,如同黑色閃電,攜風帶雨,神鬼辟易。
在馬蹄踏上湖面的那刻,馬背上的人一躍而起,跳上船頭,穩穩抓住她的手。而那批黑馬,它踩在水上,如履平地。
短暫不過瞬剎,岸上的人感受到的,不過是一場涼風,還有遙遠的雨絲氣息。南國的雨,細碎纏綿,和深山的雨不同。
黑馬上,他垂眸看懷裡滿身是血的人。她手裡緊攥著個什麼東西,底部刻著幾行字,字跡漫漶。像是她……從湖底怪物身上摳下來的。
他沒再仔細看那東西,倒是仔細查驗起她的生命體徵。她虛弱到接近昏厥,但鼻息尚存,身上也沒有致命傷。
班主在地上打滾,眼角餘光瞥見男人正臉,愣住了。
他原本長得堪稱周正,稜角分明的臉上,自左上至右下,有道刀疤。那鋒利痕跡像把他的命運劈成明暗兩半,註定要走人和鬼都走不了的陰陽路。
他策馬就走,但馬韁被一隻老手牽住。低頭看,是老羅。
他囁嚅著,眼睛沒看他,看的是他懷裡的人。
「你,你們,沒事吧?你是個好人,救她,有好報。」
男人沒說話,但眼角微動,漏出一個堪稱是笑的表情。
「喚醒大儺巫血的術法,現在羅家沒幾個人會。如果今天沒您,我不保證能救回羅夕張。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