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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地认定自己已走在古人无法追上、而後人也无以超越的尖端的时代。人人无病呻吟著太阳底下无新事,用化妆品往脸上扑出一分自恋的沧桑。那是一个人人不会回望的时代。那是一个只有进步才为人赞赏的时代。那是一个自制怀旧——去怀念那些被自己一一抛弃或谋杀的物品——换言之是杀戮之後却又去哀悼——的时代。
不能使用手机的这个事实使秦招爆了一串粗话。
「什麽? 真没电了?」楚暮也瞪大双眼,取回自己的手机,胡乱按了几个掣,手机却死尸似的一声不吭。他气呼呼地把手机塞回去自己裤袋,叹了一口气 :「算了。」
楚暮没说的是他自昨天後,就没心情做任何事。看书,老觉得书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像一群聚在寸方之地的飞蚁,深棕色而油亮的身体蠕动或相交,薄如蝉翼却染上一种肮脏瓦色的飞翅在他眼前拍动,却似受了伤般,飞不起,困在原处。看手机,又觉萤幕的光硬生生刺入双目,脑里一阵嗡嗡声的,钻得他痛而烦,乾脆不看手机不上网不看书。一食完饭就爬上床,双手叠在脑後,看著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他是睡上层床的,弟弟睡下层,故他这话不夸张,手也不用伸直就能碰到天花板的灰,稍一用力,白色的灰碎便跌落到他头脸。
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天花板。因为它一直在他面前,而他知道它不会有一天忽然倒下来,便以为它一直会留在原来的地方,不加察看,也不加珍惜。去珍惜一面灰白而充满坑洞的天花板,是一件愚蠢的事。可楚暮昨晚以一种崇敬之心,以手指描绘天花板上每一道近乎神圣的纹路,让灰掉落在自己身上、入了他眼睛,勾起苦涩的刺痛,那时,他感到一种户口帐目与食物均不能带给他的满足。
痛楚是生存的证明。他想,灵魂是不能察觉到痛楚的,故与痛楚相对的愉悦也不能为灵魂所感知。因此,人死後虽回归到圣父的身边——或许——却已被剥夺了痛或乐的权利。若人死後下了地狱,久受痛楚的折磨,那种痛也会变为麻木,遇了火便像淋了温水,遇了冰雹所受的震动还不如一场毛毛细雨所带来的痕痒,那是另一种痛楚至极端的平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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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秦暮楚》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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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无论那个跳轨女子最终的归宿是天堂或地狱,也只有以永恒的平静作为她的结局,她生前肉体被火车肢解时所感到的刹那间无法忍受、一次性的、没可能外道的苦痛或极乐,是她存在的最後一次感知。
此後,一切归於无。
楚暮感伤。他发觉人有的时候是真正无助的 : 当文字、网络、金钱、数字都无法入了人的心眼时,人所馀下的安慰要不是她与先前代代人所享过的虚无,要不就是现在楚暮用手指自天花板刮下来的。
那些灰。
「楚暮? 楚暮?」
秦招见楚暮久久低头不语,遂在他面前招招手,见他回神过来,才问他 :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哦、哦。去……」
秦招见楚暮沉吟不语,以为他想回家了。可是,楚暮即时回家,也是躺在床上咀嚼关於生死的无聊幻想,故他宁愿在街上游逛,身边有一个活人。人对於人而言重要,陪伴的价值高贵不在於语言或声色,也在於身边某个人的存在——他那占据空间的肉体、动态、气味、呼吸吐息……无一不给以楚暮一个信息 :
这里不只你一人。
此刻,楚暮不想秦招离开他。
「我们带彼此去各自的中学看看。」
秦招与楚暮的学校均不在这区,要乘搭十几分钟的轻铁才能去到。待他们去过各自的中学後,已是下午四点了。他们既无处可去,又不想就此回去,竟然去了看海。
「你平时常来黄金海岸看海吗?」
「不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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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又带我来?」
「这很重要吗——关於我平时有没有来。」楚暮想,他与秦招分别太多年,两人之间除了小学时那麽一点又遥远又渺小的记忆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牵连。大学。学系。人浮於事,每个人就像海面那一个个无依的、呆瓜一样而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它们一个个串连、束缚在某一片水域的——
浮球。
鲜橙色。
浮球不远处是一条长长的胶索,色彩之所以斑斓,乃由於要警示游水客不能越过那道界,不然游得太远,就危险。不知为什麽他们这个社会常常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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