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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晌,翁心存把折子交给曾国藩,碰头答说,“皇上,山西省内除了这样哄传天下的大案,臣身在军机,燮理阴阳,职责所在,竟全无察觉,先要自请处分。”
听他说完,曾国藩、孙瑞珍几个同时把帽子取下来,伏地碰头,“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和你们没有什么相关。要说责任,朕是第一个要负责任的。”皇帝说道,“先不谈此事了,你们议一议,吴衍、晏端书、陈士枚之流,该当如何定罪?”
“弃市。”曾国藩第一个说道,他是奉旨管着刑部的,最有发言权,“陈士枚不提,吴衍、晏端书、和端之流,在案发之后,不知主动出首,反而争相蒙蔽,意图将所犯罪责推诿而下,这等行事,不但国法不能容,人情更是不可恕过。当罪加一等,以儆天下人效尤。”
“……故而臣想,陈士枚当处斩监侯;吴犯三人,当处斩立决。”他说道,“省内其他参与其间的犯员,以贪墨数额多少,或杀或贬,分别论处。”
“陈士枚身为一省巡抚,不顾君父,不念百姓,心中只想着一己利禄,不惜将省内所储官粮与下属联手盗卖。也正是因为他,才有了吴犯几个人越来越胆大妄为!这样的罪臣,在朕看来,便是明正典刑,也毫不为过。”皇帝说道,“不过朕看过刑部报上来的供状,该员到部之后,终究还是能够如实作答,并将多年贪墨所得逐一上缴国府。也就不必显戮了,改为赐自尽吧,就在狱中行刑。”
“喳。”
“还有,将陈士枚、吴衍、晏端书、和端等所有犯员的家产全数抄没,行文各省,山西案中所有犯员的家产,一概查抄!”皇帝发着脾气,口中说道,“把这些人逐一带回北京,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另外,让他们到狱中和刑场上,临场观刑!”
曾国藩心中一颤,想不到皇帝于这样贪墨官员的处置如此狠辣?大异于他平日里对臣下温文尔雅之风呢!心中胡乱想着,口中答应下来。
“军机处再拟一道明诏,告诉天下各省所有官员,‘法不责众’这一项古训,在朕这里休想行得通!若是以为牵连的人数多了,朝廷行事之间就会畏首畏尾,便打错了盘算。武则天神龙年间,杀大臣如同屠狗,天下还不是稳稳当当的吗?”
皇帝说到这里,忽然低头问道,“怡王,你一年之中,能够有多少俸禄?”
载垣吓了一跳,他的贪名不下于肃顺,但很多都是过路财神——他是个庸人,旁的人就是求到他头上,大多也只是请他代为引荐肃顺、世铎等皇上看重的宗室近人,银钱自然拿的就少,不过也有一个好处,事情做得成做不成他管不到,但一笔接引银子,却是可以落袋平安的。他这个人又很好说话,故而一天到晚,怡王府门庭若市,往来不断。数载而下,也是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
今天朝政奏答,他正在嘀咕可不要把火头引到自己身上,突然皇上问到,载垣一张大脸都吓白了,“奴才……奴才……”
皇帝瞪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宗室的这幅德行,他早就知道,一直不做处置,一则是载垣、端华、华丰类人在自己身边,随时可以下手解决;二来是为天家脸面计,不好一时间全数行以酷烈之法。看他吓得避猫鼠一般,心中好笑,“怎么了?连自己一年拿多少银子都不知道了吗?”
“奴才,奴才……”载垣支吾了几声,心神放得平缓了一点,方才说道,“奴才在府中,不管银子,都是奴才的太太在管……,请皇上宽限奴才几天,奴才回府问过太太,再来皇上面前奏答,可好?”
皇帝好气好笑,不再理他,转而问道,“你们呢?你们谁知道自己一年以下,是拿多少俸禄银子的?”
翁心存说道,“臣岁入正银一万六千三百两。外省冰炭二敬,并门生贽敬不等。约有两万两上下。”(这一节的数字内容,实在没有一个很正式的数据,只好以总督等封疆大员的俸禄来计算了,正银数额,是夹杂了养廉银的)。
曾国藩等几个人也分别说了,数字和翁心存相去不远,大体在三万两上下。
皇帝点点头,做到心中有数,这样的数额,维持一家人在京中的生计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其他人呢?翁心存几个都是军机处大员,朝中一品,本身的俸禄、京外的孝敬连绵不断,这都是朝廷允许的,其他司员类的官员呢?那些翰林院中所谓的‘黑翰林’呢?
难道真要要求天下人都像海瑞刚那样清正不阿吗?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还做官做什么?吏治,怕是首先要从让天下从官的人,能够觉得手中的钱足够花用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