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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一片宁静,所有的文臣,以太政大臣三条实美为首,对胜海舟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用无声的眼神瞧向坐在中央的明治天皇。
年轻的天皇同样乱了方寸,维新进行了不过两年,甚至连国内的四强藩还没有完全抚平,大藏省一年的所有收入,不过四百五六十万两黄金,海军所有的,也不过从英国购进的六艘舰艇,及国内自有的二十余艘水面战斗部队,前者还有一部分欠款没有还清,拿什么和中国人抗衡?十足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天皇真有点慌了手脚。
“三条君,您以为呢?”
“我想,此时与中国开战,实在是不利举措。”
“大臣阁下,难道您以为,我们就这样答应中国人的条件吗?”
“答应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中国方面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本来也不会寄希望于我们会全盘应承下来,既然如此,便有了彼此商谈的借口。而只要能够商谈,则两国之间的交往,便应运而生。从这样来说,难道不是我们一直希望取得的成果吗?”
“那,三条君以为呢?”
“撤侨之事,特别是琉球一地,陛下,怕是不能不按照中国人的要求办理了。不过,也毋庸全数撤出,只是摆出一副我国正在准备撤侨的样子即可。另外一方面,既然中国人要求我国派遣使者到北京去,商讨国事,便顺应机会,派人前往。总要和中国人将条件讲下来,最好能够争得在北京建立使馆,以互增彼此有无,为上策。”
“但,中国人限定时期,若是到此之前,仍未能定义国是,朕只怕中国人会行以武力呢?”
“陛下请不必为此担心。中国海军,未必强于我x本多多。更不必提琉球距中国远而离日本近,一旦有警,我x本海军迎敌而出,阻扰其军舰航行,也未必是难事。”三条实美胸有成竹的说道,“以我观之,中国人色厉内荏,这等说法,不过其故伎尔。”
“太政大臣阁下这话不对吧?咸丰七年、咸丰十一年,大清败英法联军于安山湖,败沙俄于黑龙江。这也是色厉内荏吗?”
“海战岂同于陆战?”三条实美笑道,“我x本上承天照大神庇佑,殷鉴不远当年忽必烈之蒙元,横扫欧亚,最终又如何?还不是折戟沉沙于海上?”他说,“我天皇陛下年少英武,我国人众志成城,以大清腐朽之国,何足道哉?”
三条实美真不愧是老谋深算,几句话的功夫,说得上至天皇,下至群僚,一派激昂,似乎大清的威胁,也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了。但三条实美自家事自家知,中国如今的实力,绝对不是日本所能招惹得起的,岁入超过一亿两白银,全国早已经施行了全部西化的练兵方式,带甲几逾百万,这还仅仅是陆上部队;海军战力发展虽晚,但实力更加强横,远字级铁甲舰他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也听人说起过,据说是中国的咸丰皇帝亲自设计,交英国十余家造船厂联合制造完成的,不论是火炮还是动力,都是世界最先进的,凡此种种,要自己的国家拿什么和人家抗衡?
而且,身为日本国内政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对于西面的这个邻居,三条实美总是投注着最多的关注,他知道,从二十年前开始,中国推行新政,能够取得如斯强大的现状国力,全部是这个年轻的皇帝一手促成。他在国民之中的威望,绝对不是现在的明治天皇能够想象得到的。
这一次出使中国,所有人都知道,会是一次极难办理妥当的差事,能够为天皇信任,而且资历、威望足以担当的不出数人,三条实美算一个,木户孝允算一个,岩仓具视勉强也可以算作一个。但木户孝允新婚燕尔,让他执行这样的差事,未免有些过于不人道了。最后在御前议定,由三条实美为正使,外大臣大久保利通为副使,择日经由美国公使田贝呈递公文,乘船到北京去,和中国人会商。
三条实美回到家中,还不及认真思考一番此行的艰难,又下人来报,“木户孝允君来拜见大人。”
木户孝允可算是一个奇人,他生得非常高大,却丝毫不见笨重,年轻的时候,拜在江户三大剑馆之意的练兵馆修习剑道,当时的掌门的名震日本列岛的剑豪,人称力之斋的斋藤九郎,木户孝允尽得乃师真传,入门的当年,就获得神道无念流的资格证书,第二年还当上了塾头——大约相当于助理教练。
木户的武功非常高,当年更曾经是横行无忌的剑客高手,除此之外,木户文治之途,也丝毫不落于人下,他熟悉日本形势,更懂得睁眼看世界,但在明治维新之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从起手夺命,变成畏首畏尾,胆小如鼠,经常为人所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