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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曾国藩拾阶而上,闻着殿中楠木的清香,心神为之一爽,“朕最爱这等朗晴明媚的天色,但只有到了纪恩堂中,盼着的却是淫雨霏霏的日子,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臣不知道。”
“因为只有这样的天气中,楠木的清香才会越发的浓郁,身处其间,大有乐而忘忧之感呢!”
曾国藩心中奇怪,皇帝富有四海,何物不可得?不要说是带有楠木清香的花木,就是再想在园子中兴建起一座纯粹以楠木为材的皇家景观,也不算为靡费,怎么会如此贪恋纪恩堂呢?
“上一年的时候,冯培元在贵州巡抚任上给朕上折子说,黔省百姓为表孝心,有意在朕三十整寿之期,供奉上好楠木五百柱,供皇家使用。给朕驳了回去,不说楠木生长不易,历经百年方始成材,就是黔省百姓入山采伐,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殒命其中。不论是以人为视,还是以物为用,朕都断然不能容许有这等事情……”皇帝给曾国藩解释了几句,“所以说啊,有时候朕想了,也就只能到纪恩堂中来啦。”
听皇帝娓娓道来,曾国藩眼圈一红,真觉得心中钦敬万端!他是遍阅史籍的人,历朝得失,熟稔于心,还从来不曾见过哪位史籍中的皇帝,有当今天子这般屈己从人的呢!“皇上,您……请恕臣说一句不敬的话,您也不可如此自抑,臣看在眼里,真正是为您觉得委屈得慌!”
以曾国藩的学识渊博,说出话来竟有语无伦次之感,着实是神情激荡,不能自己了,“朕明白的,”皇帝笑着转过身去,走到案头,捻起了笔,“你远行在即,该说的话,朕都和你说过了,响鼓不必重锤,朕赐诗一首,以壮行色吧。”
“臣诚惶诚恐,叩谢天恩!”曾国藩大声说着,行了君臣大礼,随即跪在那里,等待授受。
第136节 游翰林院(1)
在桂良、黄宗汉、灵桂等人的事情上,皇帝毫不顾忌私情,连同端华和华丰、僧格林沁会衔具折,请恩旨,将这几个人的明正典刑改为狱中赐死、留朝廷一分体面为立言之基的奏折,都给他驳了,真正称得上是亲情不移铁面,苞苴无改其刚肠!而这等做法,也极大的震慑的官场上下,皇帝于贪墨的痛恨,自登基以来,屡见于朝章,但很多人并不将其当回事,这一次,却不敢不有所收敛了。政事上亦为此事大有裨益,军机处并内阁诸人,行止之间但觉如臂使指,再无半分窒碍处,公务的料理,也更加通畅了。
曾国藩调任两江,军机处中空出了一个位置,不知道会落到谁的头上?
皇帝管不到朝臣这样的心思,恩出于上,非是这些人可以擅请的,这数日以来,他的心情都放在各省越来越多为人攻讦举告的贪墨官员的身上了。桂良伏法之后,如同风起云涌一般,天下各省督抚司道官员人人自危,生恐这股从庙堂之间刮起的肃清贪腐的风暴将自己也裹挟其中,尤其是在椿寿自呈罪衍,到最后脱身事外之后,都担心下属官员有那胆子小的,为求自保,先一步上章,而这种彼此互告的歪风,开始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被攻讦的,既有陆建瀛、官文这样一省总督,也有载垣、端华这样的王公重臣,更有僧格林沁之流的军中宿将,若是不追究,往日种种尽付东流,若是照律法严惩,则无分满汉,庙堂之上无遗类矣!
皇帝也觉得很为难,贪墨的绝大多数都是旗员,如今十八行省中,也只有山西和湖广及关外龙兴之地的督抚是由旗员担任着,其他的,尽数是汉人。于自己当然不会有什么,但于朝中那些根本不做人事,只知道埋怨职衔全给汉人站了去的奴才,在自己耳边絮絮不绝,想来都让人伤神。
他轻叹了口气,把笔放在一边,“惊羽?”
“惊羽在。”
“你到我身边有两年了吧?”皇帝忽然换上了‘我’字为自称,并不会让惊羽吃惊,两年之中,两个人的关系很特殊,不像是皇帝与奴才,倒像是朋友一般,而每每皇帝如此自称的时候,惊羽知道,都是他心中大感踌躇、彷徨之时,只听他接着说,“在你看来,我算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
“皇上是好皇上。”这句话说得像绕口令似的,逗得年轻的天子呲牙一乐,“真的,奴才不敢欺瞒,真的是觉得,和那些戏台上的皇上不一样。”惊羽说。
“戏台上的皇帝?在你知道的,都是什么样?”
“惊羽也说不好,只不过,看起来好容易啊,选派一个年少俊彦,就可以到下面去,惩治贪官,最后还能携美而归……”
“连娶媳妇带过年,是不是?”
惊羽给他逗得扑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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