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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臣等焉敢有此不臣之想,只是,贪墨不可重裁,是大清律上所载,臣等天胆也不敢不遵法而行啊。”
“桂良一案,臣等办理欠妥,请皇上治罪。”曾国藩越前奏答,“不过臣以为,桂良请旨斩决,刑部已经预备妥当,请皇上即赐裁决,以伸国法。”
“桂良一人,能够当得什么?”皇帝不理曾国藩这种含糊的奏答,继续说道,“拟旨明发,由刑部会同内阁大学士,并六部,共同商讨增订大清律一事,特别是贪墨一款,更要明正典刑,位列其上,其中贪墨三万两以上者,斩立决。只要贪墨查有实据,即处以斩立决之刑;三万两以下,并包含其中者,或贬或关,由刑部并内阁拟定之后,具折陈奏。”
阎敬铭这时候已经全然明白了皇帝不惜一切也要严办桂良的真正用意,他为人秉性峻厉,不以为惊,反以为皇上这样做,才是整肃当今天下一片虚靡疲滑的官场冗气的无上之法,故而还不等旁的人回过神来,他第一个伏地奏答,“是。臣等下去之后,即刻会同内阁,共商办理!”
皇帝自谌福堂的西暖阁中走了出来,御前侍卫身着黄马褂,腰间悬刀的向前围拢了几步,给他挥开了,转头看着跟着他从殿中出来的众人,“曾国藩留下,其他的人都跪安吧。”
群臣知道,曾国藩两江赴任在即,桂良就逮之后,两江那边的事情暂时给闲置了下来,皇帝似乎是有意要和曾国藩面授机宜了,当下由载垣捧着黄皮匣子后退几步,转身而去了。
“曾国藩,陪朕走几步。”周围几个身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围拢过来,给皇帝挥开了,带着曾国藩径直转向后面,顺着草木繁盛的小径间,一路向着镂月开云行去。
曾国藩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不敢说话,远远的看见镂月开云上覆是金、绿两色的琉璃瓦了,他才站住了脚步,“曾国藩,还记得这里吗?”
“臣记得,咸丰二年的时候,臣蒙皇上宠招,在这镂月开云得以恭聆圣训,至今思来,恍如昨日。”
“如今,物是人非啦。”皇帝喟叹一声,“文祥为总署衙门那边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前些时日报上来驻各国公使的人员名单,蔡念慈、冯培元两个赫然在列,这一次履任外国,虽然有电报可供通传,但……哎!多年不见,一经回朝,就要发往异域,朕心中不忍啊!”他叹息了几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本来朕还想把你留在身边,君臣多多盘桓,两江出了这样的事情,朕若是派旁的人过去,不放心啊!”
听皇帝絮絮叨叨,袒露心声,曾国藩感从中来,跪了下来,“皇上待臣如父如兄,这份天恩,臣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答报。此番到两江任上,臣定当殚精竭虑,布化四方,不但使两江治下百姓安于其业,各有所归;亦当更加认真料理公务往来,观风察吏,使省内僚属,再不至如桂良任上一般,重现奸宄疲滑之气。”
“你能够有这番话,可见你诚然明白朕心所向。……你先起来说话。”皇帝说,“朕方才想了想,如同桂良那般的庸才,数年之间,在两江上下其手,积攒了数以千万计的身家,除了他秉性贪酷,视朕当年履任前并多年京中陛见时候的训示如无物之外,更多的,便是这等官场旧习,也大大的给了他可乘之机。此所以朕要赵光几个人修订、增益大清律的原因——行之成文,列之于法,想来等日后明发天下之后,再想以职务之便,行以贪墨手段的那些混账行子,就能多一份顾忌,少一点妄行了。”
曾国藩心中略有些不以为然,自古财帛动人心,即便大清律上并未明文具载,桂良等人难道就不知道贪墨有罪吗?兀自这般竭泽而渔的大捞特捞,又岂是将国家法令放在心中的?如果说一纸诏令,就可以使这些人打消贪墨的念头,天朝递嬗而下,至今已历二百余年,列祖列宗也就不必为吏治不清而头疼了!心中想着,嘴上自然还是要奉承,“是,皇上见微知著,这个……自然洞悉人心。”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说起来,朕也很觉得无可奈何,一纸文书若是就能够管用的话,天下人早就都成为圣人了。如你、阎敬铭、彭玉麟、朱光第、崇实之流,原本不贪的,怎么也不会贪;如同灵桂、椿寿、桂良、黄宗汉之流,不到钢刀临颈,是不会知道害怕的。”他烦躁的摆摆手,“这件事日后朕还会有所决断,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今天且不提它——走,和朕到楼中去。”
镂月开云又名纪恩堂,康熙六十一年夏天,胤禛携子弘历参谒皇祖父,主宰中国一百三十余年的康雍乾三朝天子汇聚一堂,为后世传为佳话。皇帝挥退了欲待搀扶自己的六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