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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他的种种言行之中,着实学得了些流氓的手法。”26这也给他后来的思想与人生态度打上深深烙印:“我从小就是十字街头的人。……我虽不能称为道地的‘街之子’,但总是与街有缘,并不是非戴上耳朵套不能出门的人物,我之所以喜欢多事,缺少绅士态度,大抵即由于此。”27
第一次落第后,周作人即已打算离家另觅出路;一###九年十二月十四日日记有云:“奇念忽作,思明春往省垣去,拟大哥归后再议。”显然受到已经在南京读书的鲁迅的影响。而鲁迅先前在同样境遇下的想法:“我总不肯学做幕友或商人,——这是我乡衰落了的读书人家子弟所常走的两条路。”28显然也是周作人此时的态度。尚在杭州狱中的祖父,曾经建议他报考浙江求是书院,嗣后大哥还给他带来一份该书院的章程,然而事不果行。一九〇一年四月祖父出狱,家中日子更为难过:“介孚公回家之后,还是一贯的作风,对于家人咬了指甲恶骂诅咒。”29尤其是祖父坚持要他每天穿着长衫上街买菜,实在“变成了一个不可堪的苦事”30。前面谈到祖父对周作人的影响,无论主动抑或被动,多是有益的;然而祖父这个人却让他愈发难以忍受。一九〇一年六月八日日记有云:“未知何时得乘长风,破万里浪,作海外游也。毛锥误我,行当投笔执戈,从事域外,安得郁郁居此,与草木同朽哉。”——恰在此时,机会来了。收到大哥来信十七天后,周作人启程赴宁。在《知堂回想录》中,他形容此举为“脱逃”。
周作人传 第一章 一八八五(6)
周作人出生之际,中法战争尚未结束;以后又发生一系列牵涉中国命运的大事件,如甲午中日战争、戊戌变法和庚子事变等。他虽是少年,对于国势危殆,瓜分迫近,亦颇感关心:“下午接绍廿九日函,……云有《知新报》内有瓜分中国一图,言英日俄法德五国谋由扬子江先取白门,瓜分其地,得浙英也。”31“报云俄欲占东三省,英欲占浙。”32一九〇〇年义和团运动兴起,绍兴也受到波及,周作人日记中多有记载,且不无“驱逐洋人,在此时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33之类感慨。对此他日后反思道:“它表示是赞成义和拳的‘灭洋’的,就是主张排外,这坏的方面是‘沙文主义’,但也有好的方面,便是民族革命与反帝国主义的,但它又怀疑乃是‘顽民’,恐它的‘扶清’不真实,则又是保皇思想了。”34要而言之,与那个时代普通中国民众的心理并无二致。前往南京就学,从根本上改变了周作人的思想进程。有如他自己所说:“只就以庚子为中心的前后两年看来,胡涂的思想,游荡的行为,那么的下去,怕不变成半个小拳匪和半个小流氓么?这个变化,乃是因为后来事情的偶然的转变而阻止了,我被逼而谋脱出绍兴,投入南京水师,换了一个新的环境。”35
二
一九〇一年九月十八日,周作人抵达南京下关。即往水师学堂,见着叔祖和也在该处就学的叔叔周伯升,以及从矿路学堂赶来相会的大哥。暂在周椒生家寄寓。九月二十二日参加额外生考试,题为“云从龙风从虎论”,考生共五十九人。老师对他的试卷批曰“文气近顺”。出榜,计取三名,周作人列备取第一。九月二十九日参加复试,题为“虽百世可知也论”。“以后不曾发榜,大概这样就算都已考取了吧。”36十月十四日,开始上课。
关于这所学堂,他介绍说:“江南水师学堂本来内分三班,即是驾驶、管轮和鱼雷,但是在一九〇一年时鱼雷班已经停办,驾驶与管轮原设有头二三班,预定每班三年,那时候三班也已裁去,事实上又不能招收新生直接加入二班,所以又改头换面的添了一种副额,作为三班的替代。招生时称为额外生,考取入堂试读三个月,甄别一次,只要学科成绩平均有五成,就算及格,比后来的六十分还要宽大,这之后就补了副额学生了。各班学生除膳宿、衣靴、书籍、仪器悉由公家供给外,每月各给津贴,称为赡银,副额是起码的一级,月给一两,照例折发银洋一元,制钱三百六十一文。我自九月初一日进堂,至十二月初一日成为正式学生,洋汉功课照常进行,兵操、打靶等则到了次年壬寅即一九〇二年三月发下操衣马靴来,这才开始。洋汉功课,我用的是原来的术语,因为那里的学科总分为汉文、洋文两部,一星期中五天上洋文,一天上汉文,洋文中间包括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等中学功课,以至驾驶、管轮各该专门知识,因为都用英文,所以总名如此,各班由一个教习专任,从早八时到午后四时,接连五天,汉文则另行分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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