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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护院房的人喝酒吃席的时候,来自苗树梁的强盗已经潜在了保和堂大院外面,护院房的人在喝了混有蒙汗药的酒之后结果可想而知。后来的事情是官杆儿做了,按着二老爷的吩咐,一旦发现护院房的人蒙翻了,官杆儿就将保和堂大门口的红灯笼弄灭一盏,土匪见到灭一盏灯就冲进保和堂行动,目标是大太太,二老爷则做个假陪伴。官杆儿做这件事可以得一块大洋,这种事官杆儿不可能不做,即便是没有这块大洋,弄灭一盏纱灯对官杆儿来说也是一件乐不可支的事。按设想,二太太会早早地吃了饭去看戏,没想到二太太很犹豫,并且走得晚了,这样一来事情就赶到一块儿了。
二老爷一直认为二太太的内当家是个假的,真正掌握金钱的应该是大老爷和大太太,因此他这出戏是唱给大太太一个人的,他要从大太太那儿逼出一万块大洋来。其实戏名叫《里勾外连》更为贴切,但是二老爷没读那么多书。事实上,二老爷的计划称得上是妙计,但坏在二太太和高鹞子身上了,这是二老爷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的二老爷必须对二太太有个交待,二老爷对二太太的交待是把一根小手指粗的麻绳子搭在了院子里的桃树杈上,绳子上绾了一个可以把脑袋伸进去的活套儿,这当然是一个上吊的架式。但是二老爷没有把他那颗瘦猴儿一般的脑袋放进去,并且把身子吊起来。二老爷搬了一个小凳子,就坐在那条绳子下面,让那条麻绳儿在他的眼前摇来荡去,绳子停下来的时候,二老爷便用手重新将绳子甩得晃起来,这情景倒像是一个好父亲在哄着孩子荡秋千。这种事发生在第二早上,那时二太太还没有起来。
在昨天夜里闹完乱子之后,二老爷和二太太在一条炕上睡的觉,但两个人一夜无话。二老爷倒是盼着二太太说话,比如像个泼妇一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或者像个官老爷一样对他一句一句地审问,直至说出真情。可是二太太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咱们睡吧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没有,二老爷绝对不是做贼心虚,他相信二太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甚至大太太也知道,至于高鹞子说不定知道得更早,这个狗尿苔!二老爷在内心里一直把高鹞子叫做保和堂的狗腿子,有时候在跟赌棍们聊天时也这么说。二老爷对高鹞子的论断是在几十年以后得到证实的,那时高鹞子的儿子高蒿子被打成了右派,有人查了他的祖宗八代,他的父亲高鹞子是大地主蒋家的狗腿子,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现在的事是二老爷蓄谋已久的计划破产了,二老爷已经处在了非常狼狈的境地,因此二老爷准备上吊。在正月十六大清早,坐在上吊绳下面的二老爷正在想如何把脑袋伸进绳套,然后身子怎样吊起来,做这件事需不需要站在屁股底下的小凳子上?死后蒋家会是个什么局面?从今以后人们还会不会记得保和堂曾经有个二老爷?更重要的是二太太怎么办?她会不会伤心落泪?披麻戴孝地在自己的灵前大哭一场?
二老爷想到二太太的时候,二太太已经起炕了。起炕跟起床一个概念,意义完全相同,太行山玉斗人自古以来不睡床,即使在八十年以后,床对于玉斗人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实用的物品。起了炕的二太太右手系着小袄襟上的扣縻儿,出了屋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桃树底下的二老爷,然后二太太就走过来了。
二老爷说,不想活了,不知道是上吊好还是跳井好。二老爷的确在刚才一瞬间对如何死产生了犹豫。
二太太说,还是为了昨儿夜里的事吗?
二老爷说,就是不为昨儿夜里的事活着也没劲。二老爷要决定死当然不是做样子给二太太看。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设身处地替二老爷想了想,觉得也是,但是二太太还是劝二老爷说,其实做人一辈子都是受苦,活着就是受苦,你比别人还苦得少呢,你天天玩,押宝赌钱,输赢都觉着快活,要是那干活的呢?怕是早就不能活了,可天底下还是这么多人活着,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这个理儿,再说,你死了我怎么办?当寡妇?就是为了我你也别死。
二太太很利索地就从树上把那条麻绳儿解下来了,然后对垂头丧气的二老爷说,你做的那事都是没道理的,我也不说你,以后别干了,没人知道,何苦呢。二太太说的当然是昨儿夜里的事。
二老爷仍然没想开,他说,就是他们都不在乎这事,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叫自作自受。二老爷和二太太都知道苗树梁上的强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太太说,没事儿,到哪儿说哪儿,回屋里去吧,这么冷的天,蹲在这儿冻出病来咋着?一会儿杏花起来看着了不好,屋里去吧,我让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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