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1/4 页)
刻,姚铮心中却完全找不到一丝淋漓的快意,只感觉堵得难受:楚苌的哭泣,楚偃的神态,楚椒曾经扬手甩他巴掌的情景和临死时得意而残忍的笑容,兄长一口一口把血吐在他的手心和衣襟上、死去时惊异中带着了然和失落而渐渐涣散的目光,君父望着兄弟二人却难以瞑目……
所有的一切都在姚铮的心中翻江倒海般搅在一起,他踉踉跄跄地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又走过空荡荡的庙庭,楚椒的魂幡被雨水打湿,颓靡地贴在是失蜡浇铸的青铜高杆上,狰狞面目的兽像们盘踞在庙堂的四周——从前兄长和君父都曾经拉着自己的手教自己辨认过这些都露着獠牙竖着耳朵看起来一般无二的青铜猛兽,但那时自己却只惦念着祖庙中剔透的玉璧和玉璋,全然没有心思记住那些繁杂的奇怪的名字。
姚铮站在拦住自己膝盖的门槛前,身上滴落的雨水在脚边淋出了一整圈水痕——他抬起头,宽大的屋檐在风雨中庇佑着祖庙,四角悬挂的鱼形角铁“当啷当啷”响成一片,锈蚀住的声音却沉重得异样,他听不清它们在突如其来的骤雨中要告诉自己什么。
“君父、阿兄,我给你们送祭礼来了。”
他抬起脚,带着手中的楚偃的头颅,跨入了灯火笼罩中的庙堂。
谢扬始终站在姚铮的身后,直到对方迷怔怔地入了祖庙,他才长叹了口气,靠在了祖庙冰冷潮湿的外墙下。靠东的一侧朝着风口,屋檐挡不住斜灌的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谢扬的脚边——他已经浑身湿透,也不在意多浇一时三刻的雨水,便半靠半坐地签在一根黑漆的大柱下,摊开手去接滴滴答答从青瓦上跌落的雨水,手心和衣袖上的血被绽开的水花砸中,湿乎乎的浅红颜色顺着指缝和衣袪往下流淌。
谢扬默默地盯着那些红色越来越淡,第一次感到了原来世上果然还有比战场上两军对阵更加复杂的局面。
若是按恒律以取敌军兵卒一命进一爵而言,自己这七年割下的左耳恐怕连二十等爵也显得轻了,故此也难怪朝堂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客卿们要带着一点儿酸意和畏惧说“将士向来轻死生”的话,但适才面对楚偃的头颅时,自己却难以避免地感到了不可泯灭的震悚。在几个时辰前他已经知晓楚偃笑容里的决绝与释然,但却全然没有料到姚铮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一场埋伏了七年的复仇之誓。
谢扬辨不清其间复杂的对错与是非,甚至在此刻他仍不能完全揣测出楚偃断然赴死的深意,还有七年前含笑问自己要不要留下来做郎中丞的问题。
楚相,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早已把国君、颜瑕、姚光、楚苌、我,甚至是你自己都计算在一盘名为恒国的棋局里了?而其中的赌注是每一个人的性命,最先掷出去的,是你自己。
谢扬无力地笑了笑,祖庙窗纱中透出的火光映着夜色,初夏的骤雨未歇。
姚铮走出祖庙的时候侧了侧头,谢扬正埋在灯火与夜幕交织的半明半暗之中望着他:“国君。”
姚铮凝视了谢扬片刻,突然微笑着开口道:“我明白了为何国君会自称‘寡人’了——你看,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君夫人没有了丞相,当真是‘寡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谢扬那里走了几步,仿佛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模样。
谢扬看他靠坐在自己身边的庙柱下,头发上的雨水还未干,水珠一滴滴从耳畔落在他的肩头,而多站了片刻的地方,则是汪汪地洇开了一滩水渍,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温和了一些,却也更郁郁了——他扭头望着依然下个不停的大雨,目光不知停留在哪个渺远的地方。
“不是的。”谢扬蓦地开口道。
“嗯?”姚铮茫然恍惚的思绪被谢扬打断。
“国君还有恒国不是么?”
姚铮愣了愣,然后摇头干笑道:“恒国?那种……根本什么也不算……”
“柘城、亍郡、繁城、峢地不算么?那么它们究竟算什么?所有因此而战死的将士们算什么?”谢扬顿了一顿,“小臣又算什么?”
“你……”姚铮不知该如何回答谢扬这样的问题,他焦躁地吼道:“那些算什么!那些都不是我姚铮的!恒国恒国,你们每个人都在说恒国!恒国对于我姚铮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
“可你的确不仅仅是姚铮,你还是国君!我们每个人难道不都是这样?楚偃难道只是楚偃?若只是楚偃他还要死吗?!楚苌难道只是楚苌?若只是楚苌她用得着嫁给你吗?颜瑕只是颜瑕?若只是颜瑕他何必年纪轻轻就跑到远离家乡的千里关去,一去就去了七年?还有先君、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