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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把车赶到家门口,汪御史进去了,脱去衣冠,太太便同他说道:“今天煤没了,米也完了,跟班的和老妈子要支工钱。你明天要打算打算才好!”汪御史听了,异常愁闷,便道:“太太,我何尝不打算?偌大京城地面,像我们这么样的官儿,正不知论千论万。照这样一年一年熬下去,实在有点烦难。就是我同衙门的几位,光景和我不相上下,除掉卖折子得那几个断命钱之外,还有什么意外出息么?”两人说着,又相对唏嘘了半日。太太忽然想起道:“你不是前天说,你有个堂房兄弟,进京引见来了?他是个阔人儿,可有什么法子弄他几个?”汪御史摇头道:“那是我一脉之亲,怎么好意思去想他的钱财呢?”太太道:“现在家里这个样子,年又来了,也叫无可奈何了!”当夜无话。
次日,汪御史便去找那个堂房兄弟。他堂房兄弟叫做汪占魁,很有家财,在杭州城里专事游荡。他父亲愁的了不得,看看他年纪大了,什么事不能做,还是替他捐上一个官,虽不望他耀祖荣宗,也给他留下一个衣食饭碗。那年秋里黄河决口,急待赈捐,到处遍设了局子,只要七成上兑。他可就花了五千银子,给汪占魁捐了个大八成知县。这回进京引见,嫌店里嘈杂,借住在一个人家。这个人家,是在京里当书办的,有个亲戚在杭州织造那里当茶房,不知如何被他认得,此番与汪占魁结伴来京,汪占魁就住在他家里。临行时,他父亲给他一封信,说:“京城里有你堂房哥子在那里做御史,一切事体托他,谅无不妥的。”他到京之后,到汪御史家投信,汪御史刚刚拜客去了,不曾会着。他因为着居停主人连日替他摆酒接风,忙得不亦乐乎,也不曾到汪御史家里去过第二遭。这天,刚刚起身梳洗,外面传进一张片子,他一瞧是堂房哥子来了,连忙叫“请”。
欲知汪御史见了汪占魁面后,有什么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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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急告帮穷员谋卒岁 滥摆阔败子快游春
且说汪御史的兄弟,自得杭州织造家人介绍,认识一个书办,到京之后,就住在书办家里。连日狂嫖滥赌,乐不可支。
这天汪御史前去看他,他却坦然高卧。及至家人把他摇醒了,他才慢慢的披着衣裳起来,趿着鞋子,踢踢的赶到前厅。
汪御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二人见面之后,少不得谈些家乡的故事。他兄弟举目一看,只见汪御史这样冷的天气,还穿着一件旧棉袍,上头套了一件天青哈喇呢的羊皮对襟马褂,棉袍子上却套着双没有枪毛的海虎袖头,心中十分诧异。
少时那书办出来相见,请教名姓,方知姓尹名仁,是直隶人,在吏部有二十多年了。衣服倒也朴实,只是生了一双狗眼,几撇鼠须。汪御史少不得周旋他两句,说:“舍弟在尊府上打扰,不安得很!”那些套话。尹仁便呲牙裂嘴的说道:“汪老爷,您别闹啦!令弟二爷既和咱盟兄周老寿要好,就跟咱要好一样。舍下有的是房子,只是三餐茶饭,没有什么好东西吃罢了!”说罢,哈哈大笑。一会儿又说道:“现在已经是晌午了,汪老爷住的老远,赶回去怕府上的饭已经吃过。不知道可肯赏脸,就着舍下的破碗儿破碟儿,吃一顿穷饭?”汪御史看这人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本来想辞他的,只是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了。当下只得连说:“客气,客气!奉扰就是了!”尹仁听了,便喊:“来啊!”有两个小子跑了出来,尹仁对他们嘁嘁喳喳的一阵,两个小子又跑进去了。一会儿用一个木盘先端出茶来,尹仁敬了汪御史,然后又敬汪御史的兄弟,临了自己拿了一杯。尹仁一面喝着茶,一面两个眼珠子望着茶在那里发怔,像是想什么心思似的。汪御史看他这个样子,便拉着他兄弟问长问短。他兄弟才把要捐官的事一一告诉了汪御史。
汪御史想道:“怪不得尹书办这样款待他,原来他想赚这注上兑的扣头呢!”
正在狐疑,又听见碗盏丁当之声,两个小子早搬饭出来了。
一面调排座位:自然是汪御史首座,他兄弟二座,尹仁下陪。
汪御史举目看那菜时,十分丰盛,方明白刚才尹仁嘁喳了一阵,是叫小子到厨房里去多添几样肴馔出来的缘故。一时饭毕,又漱过了口,心里想和他兄弟借个一百五十两。一想第一回见面,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