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芳书阁(一)(第2/3 页)
夜,想起他睫毛上附着的滴滴雪珠,想起他被雪水浸湿的青色朝服。她盯着他,想得入神,又觉得好像这绯色朝服衬得他肤色更白,也显得更加矜贵。
眼前人立时睁开眼睛,与她眼神交接,她吓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复而垂下脑袋。
张霁被她骤然收回的目光弄得一头雾水,倏而收回视线,见她羞赧之态,心里又无端升起燥意,垂目想了想,低声说:“你莫要有什么男女大防的顾虑,虽说玘朝建朝以来,甚少有女子参与办案,但你既然接了这个差事,我们便算得上半个同僚,在公事上,理应公办,遑论私情。既是同僚,抛开男女之别,同乘一辆马车,不算逾矩。”
他解释得认真,好多用词看得出都是仔细斟酌后说出的。
“不……我怎会那么想!”
卢知照仓皇抬头,连声辩解,却见张霁的耳廓染上一层薄红。
她觉着好笑,这个瘟神也想得太多了,与他在一处,思量怎么保命才是要紧事,哪里会有那些不相干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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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之内,气氛微妙,坐久了卢知照嗅见几缕墨香,想来他时时在此处温书,经年累月,竟余下几分书气。
此时张霁却像换了一个人,说话也不似在宫门外那般刻薄,言简意赅地告知她案件的来龙去脉,又将与案件有所牵连的举子细细列举,甚至详尽到与知州府衙官员的相处之道。
是他天生善变,还是连他这样的位高之人也躲不过遭人监视?
卢知照默然,干起正经事,细细温习着他方才交代的案件细节。
玘朝初年设有一阁,名为芳书,举子们通过乡试后入京,等待会试的间隙可自行参加芳书阁书试,书试全科优胜者可直接入翰林院,跻身储相之列。
这本是因为建朝初期亟待用人而提出的权宜之策,却没想到会沿用至今。
不过在此案出现前,芳书阁的存在确然是个摆设,书试涉略面极广,难度远大于会试。
芳书阁存续的百余年内也不过只有三位以全科优胜的成绩步入翰林院,其中一位便是前任首辅曾璜。
就连张霁都喟叹,他当年若是走这条路,大概率也是行不通的。
可就在今年开春,一位湖广学子来京赶考,时隔四十余年,夺了书试的全科优胜,按理来讲,新春一过,他就该走马上任,出此人才,也算玘朝之幸。
这位学子名唤李北行,出身湖广寒门,先祖父曾任户部司务官,到他这一辈,湖广李氏一族早已没落,他若真的做了京官,倒能全了学子们寒窗苦读、光耀门楣的愿景。
可就在书试放榜后不久,与李北行一道赴京赶考的同乡学子李云山竟将诉状呈递都察院,状告李北行书试舞弊。
此案干系重大。观玘朝选官体系,卢知照虽时常唾弃严靖等权臣当道,同期官员中顺利升任者大多出自他们门下,可至少这些人是真的靠着才学登上庙堂的,入仕之后的选择全凭私德。
可若书试舞弊之事坐实,便无异于烂了玘朝的根基,想来也正是如此,都察院不敢擅自做主,一向秉持中庸之道的皇帝才会插手此案,将其转交内阁,由张霁主审。
末了,张霁一双剪水似的深瞳晦暗不明,倒与这天色相应得很。
他启唇问她:“案件始末你已知悉,可明白如何应付这桩差事?”
卢知照诧然:“应付?”
什么意思?他同她讲这么多只是为了让她知晓如何应付此案吗?
还未开始查便叫她知难而退吗?
这是明晃晃地看轻她,还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她的眼底染上寒意,一改在他面前垂头听教的温顺之态,言辞疏离:“张大人说笑了,娘娘既派我来查此案,自有她的用意,她脾性不好,我若是抱着应付的态度敷衍了事,可是会遭罪的。”
张霁瞧着她好不容易缓和的面色此刻又肃冷起来,像射猎时无意惊扰的一只蜜獾,勇敢易怒,还掩不住脾气。
斜眼瞟着那人冰冷的面色,他现在反倒没了脾气,既应了陛下的嘱托,如今之际若将她剔出此案,他也不好交差,此次不得不遂她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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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自都察院门前停下,门楼高耸,威严庄重。
卢知照本想开口问他此案既已转递内阁,为何又来到此处。
转念想起那人的嘲弄之态,她就是憋死也不问!
张霁没有随她一同下车,说是有要事在身,都察院左都御史齐平迎了出来,看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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