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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了总攻。
牛角号声中,蒙军副统帅唐兀氏先发制人,下令全部战舰调转船头,利用退潮水势之利,从北面进攻。与之正面迎战的,乃是林世俊所统麾下淮军精锐之师,他们本为昔年北燕流亡宋地的汉人,个个英勇矫健,跟随主帅从江南流落到崖山,对蒙兀人满腔愤恨,拼着同归于尽之心,欲杀之而后快!
两军交锋,殊死战斗,先是炮石抛射,而后弩箭齐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将士们竟是互跳到敌船之上,血肉相搏!
与此同时,蒙军统帅张中阳亦率军从南面攻打宋军,两相夹击,宋军一时腹背受敌,左支右绌。
及至午时,两军皆是伤亡惨重。
蒙军暂时撤退,宋军亦抓紧时间休息就餐,此时便听不远处蒙兀人的船上传来奏乐声与欢笑声。
那厢的宴饮欢乐,与这厢的愁云惨淡相对比,本就精疲力尽,饥渴难耐的宋军不由士气大损,个个除衣卸甲,无心再战。
谁料这四面楚歌不过是蒙军障眼之法,趁着宋军松懈之时,蒙军再次借涨潮之势,一鼓作气发动了第二轮进攻!
炮石如星箭如雨,喊杀如雷声如钟,眼见皆是浮尸碎木,耳边皆是□□哭嚎。宋军被连成一体庞大的船队,如同年迈病重的百兽之王,气息奄奄,动作缓缓,被四面八方豺狼一般的蒙军残忍撕咬,吞噬。
胜败,已成定局。
高大的楼船帝舟被拱卫在宋军最中央,裴昀站在船头,远远眺望着不远处海面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第一道舰阵已破,蒙军自西南杀入中军,离冲破第二道舰阵,攻至御舰,不过是时间问题。
裴昀握紧了手中的斩鲲,心急如焚,脑海中天人交战。
自来到崖山伊始,她便再也不想呆在御舰之上,日夜只守着二宫安危,她想去前线,她想浴血杀敌,她想拚死奋战,哪怕死在战场之上,也好过现今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然而谢岑却屡次拒绝了她,直到今晨开战之时,他亲自去前线督战之前,还在对她说:
“你必须守在官家与太后身边。”
“比起杀敌,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必要之时万不可叫二宫落于敌手。”
“切记,切记。”
这一刻,裴昀心中不免腾升出恨意,所谓君臣之义,同袍之情,究竟为何如此残忍,如此冷酷,偏偏要她来亲手了结一切?
可她要紧牙关,终是含泪应承了下来。
“报!有我军哨船向御舰驶来,自称谢相派其接二宫移驾北面!”
有小兵火急火燎的跑来向裴昀禀报道。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船上守将一片哗然,御舰身躯庞大,移动缓慢,一旦被敌人接近则逃离无望,可若趁现在便叫二宫及时转移,兴许还有一丝希望逃出生天!
裴昀定了定心神,刚要命人放哨船接近,身后忽有一道声音喝止道:
“万万不可!”
只见陆秋实快步走近,焦急高声道:
“来者万一是蒙军乔装奸细该如何?团练使刘俊、承宣使翟国秀皆已变节投敌,若他们卖主求荣,将二宫交于蒙军该如何?事已至此,唯死而已,若叫二宫受辱,你我便成了千古罪人,黄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说罢不顾裴昀的反应,兀自下令驱赶那艘哨船。
那哨船窄小,只载乘两人,见迟迟不被放行,船上其中一人猝然平地而起,运起轻功,足踏水面,一鼓作气掠到近前,跃上了御舰船头。
裴昀大惊之下,一把推开陆秋实,斩鲲出鞘,剑尖直指对方面门。
电光火石一刹那,历经九百生死,千念万念,她骤然看清了此人的脸。
她的劫数,她的孽缘,她的眉间霜心上雪,她的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忘不掉。
颜玉央,他穿过战火纷飞,生死经年,站在她的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决绝道:
“阿英,跟我走!”
如同当年西海天山,姑苏旧院,蜀中废谷,每一次他对她说得一般。
从始至终,这世上坚定握住她的手不放,要带她去天涯海角的,只有这么一个人。
可惜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去往何处?”裴昀轻笑了一声,“国破家亡,师门覆灭,故人亡尽,亲友死绝,我这一生,路已经走尽了”
“路在脚下,哪里会尽?!”颜玉央怒不可遏,眉宇一片冰寒,下颌绷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