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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后,巴黎艺术学院会放一个三周左右的长假。在以往的两年中,费烈通常会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日做一些欧洲各地短途的旅行写生。可是今年……跟在老爸身后,费烈心不在焉地穿越十字路口,因为过于专注自己的思绪,他没有注意到信号灯的转变。今年,他想要过一个不同寻常的假期。他想趁着长假回国,然后试着和老同学联系,尤其是罗纹和方莹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她应该是康宛泠的死党吧?)。接着,他会去s大造访个一两次,了解一下那里的位置和环境——直到平安夜的来临……发生在圣诞夜的邂逅和重逢看上去应该会像是一场完美的奇迹,不是吗?“吱——!”一声尖利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般地响起,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费烈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街上的行人纷纷向这边跑来,迅速地在他面前堵成一道导致交通阻塞的包围圈。在那圈人墙中,有人议论,有人尖叫,有人掏出手机打电话;而不远处警笛呼啸而至的声音则更是为此刻张慌失措的氛围增添了一抹紧张凝重的气息。怎么了?费烈皱起双眉,是有人抢劫还是出车祸了?可是慢着……他倏地抬头——一直走在他前面的老爸呢?!警车和救护车在人群的外围停下,紧接着,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下,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让抢救人员迅速进入出事地点。在人群闪开的那一刹那,首先映入费烈眼帘的是血。一道黑红色的血蜿蜿蜒蜒触目惊心地顺着柏油马路流向路边的排水沟。当目光顺着血迹回到十字路口的中央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那个苍白如纸了无生气,任凭鲜血泊泊流出的男人……费烈愣愣地站着。他知道自己应该冲上去,可是,他的腿却怎么也迈不开;他也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颤抖的嘴唇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怎么可能?!一分钟之前他还在嫌老爸罗嗦,可是现在……现在的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老爸的唠叨了……静夜里,费烈蓦地睁开双眼。也许是暖气开得太足的缘故吧,在这个寒冷的夜里,他竟然出了一身的汗。但是,他心里知道,其实和暖气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心悸、惊吓和强烈愧疚带来的连锁反应,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心跳加速,手心潮湿。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几乎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他的面前离去。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却只能手足无措呆若木(又鸟)地担任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旁观者的角色。虽然那场事故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可是直到今天,他依然还是时常会被噩梦惊醒。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费烈掀开被子,摸黑找到床边的拖鞋,然后起身走向窗边,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风雪过后,天空竟然变得透明清澈起来。深蓝色的夜幕上,点点寒星射出遥远冷淡的光芒。一轮弯月漫不经心地挂在天边,淡淡的清辉透过玻璃窗,撒在黝暗的硬木地板上。把头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费烈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和枝头的残雪。那次车祸并没有给费家带来多大的悲伤和损失。毕竟,费洛达还是健康复原了,不但如此,他的事业竟然因为车祸事件连篇累牍的报道而更上了一层楼——他康复之后的第一幅作品在素世绘画廊展出的当天,就售出了七位数的天价。可是,就像和魔鬼签订了契约那样,费家虽然因祸得福,却也因为这场车祸,从此背上了重重的人情债。孟叔叔不是魔鬼。正相反,当他在抢救室的门口现身,毫不犹豫地宣布立刻将重伤的费洛达转到昂贵却医术高超的私人医院,并且承担下所有的住院治疗和手术费用时,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上帝。孟卉勇当时垫付的医疗费早就还清了。可是,在老爸重伤的那几个月中,他暂停了素世绘的一切业务,东奔西跑,动用所有关系请来全欧洲最好的医生,独力应付蜂拥而至的舆论媒体,甚至还把妻子女儿带到了医院,一起衣不解带地轮流照顾——这样的情谊,远远不是仅靠金钱就能还清的。所以,当孟家暗示联姻的时候,即使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他的父母也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而当他发现自己即将和孟黎娜订婚时,出于同样的原因,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无语。孟黎娜。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医院深夜的走廊上。他正坐在长凳上等着医生为父亲的伤势作第二次手术。她从走廊的另一头笔直地向他走来,静静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费烈?”她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我叫孟黎娜,孟卉勇的女儿。”“蒙娜丽莎的丽娜?”他心不在焉地喃喃说道。尽管他只是敷衍了事地和她握了握手,黎娜却还是笑了起来。“不,是‘黎明’的‘黎’。”她说道,“你看,黎明就快到了。今天会是个好天,所以,”她自信地点点头,“你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谢谢。”他简短地说道。她善解人意地不再多说